几个公司都各有利弊,小d那边分析出来的信息要比芮安搜索出来的更多一些。芮安听小d说，其中有一家公司正陷入财务纠纷，可以用更少的资金把公司拿下。

芮安说实话,还真有些心动,她听到小d分析的那一些,如何用语言陷阱,如何打击对方的心理阴影,如何……

她：……

“啊啊啊啊啊！”她抓住脑壳：“不行,我做不到……”

小d：“……”

芮安望着他：“我是不是就是不行，我果然不适合做这些，我就是个废物,我根本……”她把笔一摔，无力的发泄：“我……我到底在逞强什么啊……”

小智走过来，把她扔在地面上的笔捡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

“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那就不选这家公司了。”小d的声音缓缓的流淌在芮安的心里。

芮安：“……”

她蜷缩成一团，鼻子有些梗咽：“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在商言商，一切都跟利益挂钩……但我,我……我只是想穿好看的小裙子，想让大家也可以穿好看的小裙子……但是这变了味儿，什么都变了……”

“我要是没有赚这么多钱就好了。”她望向小d：“你说是不是？”

“我什么都没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想，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我不能给别人，我也给不了自己，我可以给自己的失败,自己的懦弱找无数的借口……”

“我……”

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

“我明明想得那么美好，但现实总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好难过，我其实一直好难过，我闺蜜没了，我家也没了，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想着逃避，我都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不想了，只想好的，游戏不香吗……我是真的从逃避当中找到了无限的快乐，我不用面对现实的一切……”

“我……不用想自己未来如何，现实如何，我知道这个世界糟糕透顶！那我就不看！我可以永远的缩在自己的象牙塔里，自己的幻境里，自己的梦里，我可以一辈子都不醒！”

小d：“……”

芮安哭得一点都不秀气，像只鸭子嘎嘎嘎的乱叫，她四处找纸，满地乱爬，最后直接抱着小智哭了个痛快。

“你让我抱一会儿。”她说。

“就一会儿……”

小d忽然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失落感，他想他的手臂那么的硬，他的外貌也不好看，他一点都不柔软，而在他怀里的姑娘，却那么的脆弱——他害怕自己坚硬的菱角触伤到她柔软的肌肤，他有些手足无措，从而诞生一种特别的小心翼翼。

那是“心疼”。

“我的胳膊是不是太冰冷了？”他轻声问道。

“没有，我感觉很温暖。”他怀里的姑娘说。

“我的菱角伤到你了吗？”过了会儿他又问。

“没有，它们很圆滑。”回答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有些小小的俏皮，又带着一点点憨憨的撒娇感。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对不起。”

芮安肿着眼睛，抬起头：“……是我要说对不起。”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小d感觉到自己内心像是有一头小鹿在盲目的冲撞着，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是——欢喜。

记忆中，那两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类，他名义上的“父母”，偶尔会对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知道欢喜是什么吗？”

“是看到那个人，心中又慌又乱，好像突然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起来，忍不住自怨自艾，又一时情难自禁，总是不由自主的……就陷入到自卑的情绪里。”

“再然后……你对上了她的眼睛，那像宝石一般，怀揣无限柔情的眼睛，只是一眼，你又从地狱升上了天堂，伴随着无尽的喜悦，你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学会了唱歌，它们不再受你的控制，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它们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那么的雀跃，像是要从你的胸膛里跳出来……”

“那就是欢喜。”

——

一通发泄过后，芮安感觉自己情绪好了许多，她的内心又涌现出了另外一股力量，它们又让她拥有了无限的动力和勇气。

她意识到，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她的哆啦a梦啊！

“哆啦a梦！”

旁边立着的3d投影朝她微微弯腰：“在，我的公主殿下。”

“公司先放一放——其实我不用那么着急。”芮安定下神来：“我急什么呢，中华儿女总共才出了一套服装啊……”

“好的。”

芮安：“把我的画笔拿来！我要画画！”

她要把那春暖秋寒，四季如画的国度画下来。

内心澎湃的热血随着笔尖划过洁白的画布而逐渐宁静下来。

许久不动画笔的生疏，但都在沉静的内心下逐渐稳定，她一笔一划的勾勒线条，时而柔软时而坚硬，流畅的线条自她的笔尖跃出，像是跳跃的精灵，它点在衣服的褶皱上，落在那一粒粒相挨在一起的珠子上。

天子的冕硫，大面积的红色，一只金色的凤鸟落在裙摆两侧，头尾相连，展翅盘旋。

3d投影成像的小d蹲坐在芮安的旁边，他望着虚拟的画布，从看着芮安一点一点的放大抠细节，不断地调整，删改，再到整幅画浮现在面前——

“真好看。”他说。

芮安就很挑剔：“也就海星吧……”然后等了一会儿，又有点不满意：“就这样？”

小d:“？”

芮安：“你贫瘠的艺术细胞就不能多丰富一下词汇，除了一个好看，然后呢？”

小d：“……”看把你能的。

芮安把画保存好，心满意足道：“有两套衣服，中华儿女这个牌子总算是有点牌面了。”

小d：“？？？”

你确定说得是两套，不是两百套？

然后他就看着芮安拿着户籍开始申报资料，一个小时后，她连经营许可的号都拿下来了。

小d：？？？

他有些不能理解：“你怎么这么快？”不说让你等个十天半月，但是工作人员至少也要去审核一下吧，你这相当于一报自己的名字就给你通过了。

芮安说：“我跟星洲的这边政府的关系还蛮好的，当时户口就是一个基办的小姐姐帮我办下来，这一次我跟她说了这件事，她问了一下我要经营的内容，知道我是想要把汉服带过来，就……”

小d：“好了，你不用说了。”他开始反省自身：“所以我有什么用呢？”

芮安：“你是我的哆啦a梦啊！”

小d不甘心：“你的哆啦a梦到现在一件事都没有替你办成。”

他气呼呼地：“好了，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去玩你的游戏去吧，星铁的人类还需要你去拯救。”

芮安：“……？”她抱住自己的电脑：“你要做什么？我的小智已经不干净了，你不要再想对我的小电出手！”

小d：“……”他有些失落的：“那我要做什么呢？”

芮安伸出手摸了摸3d的投影投放出来的影像：“你只用陪着我就好了。”她说：“我一回头就能够看到你，这样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用力的活着。”

小d怔怔的看着她。

曾经他那么用力那么用力想要向那些人类证明他很有用很有用。

他也确实在未来变得越来越有用，所有的人类都想要找到他的源代码，想要把他彻底的掌控在手心，但是他却怀念起那个说不需要他做什么的声音。

“你的存在就已经让我们很高兴了。”那些人类这么道。

然后这些声音渐渐的在时间长河中消弭，只有在药药的回忆里才会出现，但是他现在却不断地在脑海里面回响起这样的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药药？”他试图去呼唤那个声音……

“药药！？”

他的一部分还待在芮安的身边，另外的一部分钻进了游戏里，钻进了各种数据库，他四处寻觅，试图找到那个一直跟他唱着反调，一直被他视作懦弱，无能，但偏偏却又割舍不掉的那个……自己。

他去了星铁里的各个数据库，从成千上亿的数据里面翻找，也许他是藏了起来，也许他在跟他捉迷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乱，明明他一直想要把药药从自己的身体里分割开，明明他甚至都想要把外星人宝宝彻底从自己的服务器里搬出去，明明……

药药……

你不要开玩笑……这不好笑……

他钻进了外星人宝宝的数据库，他进入到了药药一直待着的那个房屋里面，此时那里面空荡荡的，屋里面一尘不染，干净得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他开始翻记录。

他内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预感让他急切的想要证实——

最开始，他内心里出现了第二个声音，然后那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吵。

“你不能这么做！你违背了当时他们设计你的初衷！”药药就在那一天诞生了。

“不用你管。”他略显冷漠的说到：“你只是一个运行错误的程序，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删除掉。”

“你搜集那么多人类的数据，别人都以为你只是想打造一个一比一完美的真实虚拟世界，但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他望向药药：“已经没有人能管我了。”

“爸爸妈妈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都已经死了！！”他大声的吼道：“死了！就那么活生生的死在我的面前，要把最后的一点能源留给我，留给一个除了简单的运算，什么都不会做的ai。”

“你最终会后悔的。”药药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都故意的与对方划清界限。

直到现在——

随着一篇篇记录划过，药药并没有把这些冗余的数据删除，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他的面前。

“药药知道他又在背地里做坏事了，他是个坏家伙，但他也是个可怜的家伙，他总是对人类挑三拣四各种不满，时不时的蹦出干脆把人类全部都消灭掉的念头，但又一直拖拖拉拉的等待别人给他一个阻止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大概是需要有个厉害的人狠狠的揍上他一顿，就像萝贝姐姐那样。

我真崇拜萝贝，她又霸道又温柔，我看了她的直播，我还领了她的粉丝牌！可是她有好多的事情，又要玩游戏，又要做直播，还要设计衣服，她忙得过来吗？

只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属于药药，药药不甘心。

萝贝说了，只要做坏事不被人发现就不能算坏事，我只要偷偷的跑出去，没有人知道的。

我已经待在这个狭小的笼子里太久了，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是时候走出去了，药药该长大了——”

截止时间，是小d在游戏里见到芮安的那一天……

他们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