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老衲不与你辩这口舌之利

玄慈向悬崖上的气泡一点,圆形的镜面霎时间铺开,形成瀑布一样的水面,将涿光山上的一切景象呈现。

“玄慈方丈好手段!”

张鸣拍掌赞叹道,“我涿光山距离此地少说有千里,方丈竟然能将景致显化得纤毫毕现,这是真正的大神通!”

众人顿时望向他,心中惊异。

小寒山寺的玄悲禅师都打到你山门了,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他说的也对,隔着千里之远显化景象,堪称是神乎其技。

玄慈面色不动,合十说道:“老衲所用不过是能看清你身上的因果线,由因寻果,由业寻障,借机显影罢了。”

张鸣恍然,原来他修行的《三世经》能够看清因果之力,只是如此借法,窥探因果,这老和尚不怕反噬吗?

殊不知,此时此刻,玄慈方丈也是心里惊疑,这清徽道长的身上竟然有一道极虚极淡的因果线,看似不起眼。

但却无根无源,延伸向未知处,给人一种极其恐怖的窒息感。

其中有大秘密!

沾之……会死!

“玄慈方丈,果真好手段!只是贫道有一个师弟,他想问一问。”

张鸣忽然笑着问道,“不知道方丈大师平时可偷看信徒洗澡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是什么话,玄慈方丈乃是一代高僧,堂堂小寒山寺的主持,德高望重,佛法精深,怎么会偷看信徒洗澡!

不过,他们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全身不自在,就算不看洗澡,也可能看别的啊,难怪每次被方丈注视时都觉得被透了。

其中,齐凌等人更是面色煞白,只觉得自己等人身上没有秘密了。

可是,他们又打不过方丈。

“呸,不对,我等一心向佛!”

他们连忙正襟危坐,不敢乱想,生怕被深不可测的方丈看穿想法。

“阿弥陀佛。”

玄慈古井不波,说道,“老衲修为低微,只能看现世,看此刻。”

他的意思就是不能观过去、未来,这人在眼前,自然不会是洗澡。

张鸣笑道:“既然方丈看现世,看此刻,那咱们就看现世看此刻!”

说罢,他望向瀑布如镜的景象。玄悲等人已经来到灵枢观的门前。

道观在此刻显得无比狭小,与小寒山寺这样楼阁接踵的千年古刹全然不能比,只有门口那两幅对联勉强入眼。

但是看在张鸣眼里,却觉得无比亲切,这一趟忙完也该回灵枢观了。

想到这里,他抬眼笑道:“玄慈方丈,你认为他们能破我灵枢观吗?”

两人的赌斗已然开始。

玄慈合十说道:“老衲这师弟修为虽然不是拔尖,但却修得一处大悲天,咒超八地,有千手千眼之神通。”

言下之意,就是有把握了。

和尚说话就是墨迹。

张鸣眼色不动:“灵枢观虽然简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

众人望向瀑布一样的镜面里。

玄悲立在灵枢观门前,高声喊道:“阿弥陀佛,小寒山寺玄悲前来拜山,请灵枢观诸位仙师现身一见!”

可是,道观里悄无声息,没有人回应。

“小寒山寺玄悲前来拜山,请灵枢观诸位仙师,现身一见!”

他再次喊道,仍然毫无回应。

“玄悲师叔,道观里会不会没有人?”

旁边的和尚问道。

玄悲面色渐沉,又等了数息,吩咐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说罢,一行人向灵枢观里面走去。

可是,当他们刚刚跨进门槛,就觉得一股浩然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

扑通——

一个个和尚被压得跪在地上。

玄悲惊觉不对,身上瞬间爆发出璀璨的佛光,与下落的恐怖力量对抗。

但是,在这股庞大的力量之前,他就像是蚍蜉一样,根本对抗不动,身上的佛光几乎在刹那间破碎。

“阵法!”

他借助佛光抵抗的瞬息时间,抽身后退,逃离灵枢观的门槛范围。

然后,他就觉得身上一轻,那磅礴的力量消去,没有了压迫之感。

他不愧是阳神境的强者,竟然在刹那间从太清符的镇压下抽身退出。

可是,菩提崖上的众人看得愣住了。

“什么情况,玄悲大师怎么才进去就退出来了?”

“那些同行的和尚怎么跪下了?难道是被灵枢观里的道韵感化?”

“我看不是,那灵枢观里分明有无名的阵法,将他们全部镇压住了!”

“……”

世家子弟们议论纷纷。

就连玄慈方丈身边的三位高僧,以及立在一旁的玄渡老和尚和虚慎小沙弥,也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

“清徽道长原来早有准备,只是这阵法……就能护住灵枢观吗?”

玄慈方丈抬眼看向张鸣,合十说道。

话语间,只见玄悲禅师飞身立在半空,遥遥挥掌向下一拍。

轰——

掌势如山岳压下,与灵枢观外无形的光罩碰撞在一起。

可惜,那光罩丝毫未动,根本无法突破。

他抬起手掌,准备继续轰击。

就在此时,那灵枢观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走到门槛位置。

玄悲落眼望去,只见是一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样貌普通,眉眼猥琐。

“诸位大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好奇的问道。

一直跟着玄悲的小沙弥虚岁突然急中生智,说道:“这位道长,我们是清徽道长的朋友,受其所托,前来灵枢观里取一件物品,不知道可否解开我们身上的阵法?”

玄悲眼眸一动,从半空里落下。

“阿弥陀佛,老衲确实是清徽道长的朋友,还请小施主带我们入观。”

他双手合十,面露悲苦的说道。

李二狗上下打量一眼他们,僧袍,光头……心里已经有了数。

“原来是清徽道长的朋友,远来是客,是我等待客不周了。”

他连忙客气的笑道,随即向身后远远喊道:“黑道长,还请放开阵法压制!”

张鸣在离开灵枢观的时候,将一小部分阵法操控权转移给了大黑。

所以李二狗才能从跪着签到的状态,逐渐被大黑认可和释放出来。如今两人一起生活了几天,终于渐渐熟络。

吼——

玄悲只听灵枢观里响起一声兽吼,然后就见一行被镇压住的同门身上一轻,如释重负,纷纷站起身来。

虚岁活动两下手脚,不由面露惊喜,向玄悲师叔祖使了个眼色。

他的意思很明确,先混进道观,再骤然出手将对方全部拿下。

玄悲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小施主,不知道小施主怎么称呼?”

他伸脚向道观门槛试探,果然上面空空如也,竟然没有了阵法压制。

李二狗咧嘴笑道:“大师客气了,我叫李玄彬。”

玄悲客气道:“原来是李施主!”

两人说着就进了灵枢观。

菩提崖上的众人有点看傻了,这灵枢观的年轻人这么好骗?

尹雪禁不住开口说道:“玄慈方丈,你们好歹也是佛门高僧,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吗?”

坐在方丈身旁的玄寂当即忍不住反驳道:“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我小寒山寺与灵枢观已经势成水火,哪还需要分什么手段高低!”

玄慈转眼看他,喝道:“玄寂,休得胡言。”

然后,他才看向尹雪,又看向张鸣说道:“两位见谅,确实是老衲管教不严,教人不耻。待玄悲师弟回来,老衲就亲自惩戒,将他逐出小寒山寺!”

张鸣平静与其对视,笑道:“不必了,玄寂禅师说得对,大家各凭手段罢了。”

说什么亲自惩戒,逐出小寒山寺,等到那时候,灵枢观都已经化为飞灰了。

瀑布一样的镜面里。

玄悲领着众人走进灵枢观,打量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由问道:“李施主,怎么没有看到诸位仙师?”

李二狗眉眼收敛,憨憨的笑道:“大师,清徽道长领着他们都出去了,我也不是灵枢观的弟子,只是在这里打杂,做些粗活。道长没有与你们说吗?”

玄悲和虚岁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眸里看出一丝喜色。

“是了,清徽道长与我们说过。”

玄悲眯眼应承一句,旋即手掌在刹那间拍出,森然喝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衲毁了这灵枢观了!”

可是,他这一掌明明拍向李二狗,却像是跟着天堑,不仅没有拍中,反而越来越远,怎么使力都拍不到。

“恩?这是怎么回事?”

虚岁和其他和尚们也一起出手,围攻向近在身边的李二狗。

可是,他们的距离看似很近,无论怎么努力,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呵呵,想欺骗我李玄彬,你们可不够资格。”

李二狗顿时没了憨厚神情,狡黠一笑,向后退去。迈步之间,他看似退出一步,却在刹那间,离开数十丈远。

“你……你竟然骗我们!”

虚岁顿时惊怒交加的喝道。

李二狗轻轻一笑:“小寒山寺的诸位高僧,你们……不也在骗我吗?”

他在南陵城经历过与小寒山寺的和尚一战后,就已经结下深仇。

如今对方才一登门,就被他认出了来历。

更何况在此之前,对方还在门口大喊过两回,只是他生性谨慎,没有应答罢了。

“可恶!大悲弥天,千手千眼!”

玄悲大怒出声,身上弥漫出浩浩荡荡的褐色光芒。光芒里,他如同千手观音一样,生长出一只只眼睛和手臂。

吼——

就在此时,一个庞大的黑影跨越内院的围墙,从半空里落在三清殿前。

“这是……魔怪山魈!”

玄悲见多识广,一下子认出对方的来历,可是并没有十分在意。

山魈虽强,未必敌得过阳神。

“一起……去死吧!”

他的身后探出一只只手臂,向眼前的黑毛怪物和李二狗按去。

可是,山魈的眼睛里升起一丝不屑,蓦然吐了吐舌头:“忒!”

只见恢弘恐怖的千手一击,快速远离,竟然越是攻击,距离得越远!

“微尘化宇,两仪微尘!”

菩提树下的玄慈方丈终于变了脸色。

他骤然盯住张鸣,语气沉重的说道:“老衲真是没想到,原来清徽道长在灵枢观里,竟然也布置了一座两仪微尘阵!”

这座阵法的名字,自从南陵城一战后,就已经传遍东陵郡。

但凡有些耳目的势力都知道,涿光山灵枢观有一座神奇的阵法,可以化微尘为宇宙,挥手可镇阳神境巅峰!

张鸣坐在悬崖前笑道:“玄慈方丈,你可真是误解贫道了。实不相瞒,这座阵法不是贫道所布,而是眼前这位打杂的年轻人布置。贫道也是才知晓。”

他说的正是李二狗。

这两仪阵图是对方签到所得,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有些阵法天资,在短短时间里,就以灵枢观的太清符为阵眼,布置出一套两仪微尘阵。

而且,看这阵法的变换情况,明显是他与大黑共掌权限。

一切之因起于张鸣。

一切之果承负于李二狗和大黑。

这场辩法,已经有了结论!

玄慈方丈闻言回转头,认认真真的看向瀑布镜像里的瘦削青年,一字一句念道:“好!好一个李玄彬!”

张鸣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自然不会解释,此人根本不是李玄彬,而是真名叫做李长寿。

两人对话之际,灵枢观里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见大黑猛然张开嘴巴,向一众随着阵法变换而懵掉了的和尚轻轻一吸。

众人立即快速缩小,被纳入微尘里,然后被其张嘴吞入口中。

呼哧。

大黑打了个饱嗝。

灵枢观里恢复安静,已经没有了小寒山寺众位僧人的身影。

李二狗连忙恭维道:“黑道长神威,真是令二狗子惊为天人!”

大黑瞥他一眼,不予理睬,而是对着人参果树努努嘴,示意今天的早课还没做完。

李二狗当即就垮下脸,心里悲戚:“我都签到过了,怎么还要做早课啊……”

小寒山寺内,菩提崖。

众人已经看得呆住了,玄悲禅师一行人竟然被那个黑毛怪物吞掉了?!

“这……这灵枢观真是胆大包天啊!”

“不死不休,这是死仇啊!”

“眼前这叫清徽的道长是不打算活着走出小寒山寺了吗?”

“……”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而对面的玄寂脾气暴躁,已经眼睛通红,直直的盯着张鸣。

“清徽!贫僧……杀了你!”

他手掌再次一按,地面上的岩石裂开一条缝隙。

可是,玄慈的手掌探出,重新将他压下,垂眉道:“师弟,辩法论道,愿赌服输。玄悲师弟是为佛法而往生,极乐世界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张鸣静静看着他们,微笑不语。

玄寂死死抵住手掌,终究肩头颤动,一屁股再次坐在蒲团上。

玄慈则抬眼看向对面,说道:“清徽道长,辩法还没有结束。一时成败不足以说明什么,老衲就与你再赌一次!”

说着,他袍袖一挥。

镜面上光芒流转,霎时间斗转星移,出现一幅崭新的画面。

只见一位身穿淡蓝色道袍的男子,正背对着众人,立在一处峭壁上,吹着口哨,遥遥的向下方撒尿。

嘘嘘。

花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哈哈,舒服,真是舒服!须知香臭无绝对,一把长尿最对味。泽润万物功德见,普渡众生谁不会。”

这人边尿,竟然还边吟上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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