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病
李礼昨日淋了雨吹了风,又惊吓了一场,虽然她的心态上没什么后遗症,但身体实打实只有六岁,这么一折腾,就病倒了。
此时,李礼的脑袋昏昏沉沉,没有精神多想,连胃口也不大好,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想要的。
“先欠着吧。”李礼懒懒的说道。
李筠很有些意外,阿礼最不喜欠账的。
李筠犹豫了一会,站着没动,想了又想,小心的问道:“阿礼,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李礼抬眼,看出他关心下头隐隐藏着不安,无语的往下撇了撇嘴,“我有什么需要你帮我做的?”
他一进县学,一整日都关在里头,也就上下学的路上能顺便买点东西。
李筠迟疑着不敢走。
李礼想了想,道:“莫荆家要办丧事,他也没什么亲族帮衬,只怕处处都不便得很,你替我帮他买点香烛纸钱带回来吧。”
李筠点了头,这才放心离去。
李筠刚走,李礼模模糊糊的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但忘了点什么呢,唉,想不起来,应该不重要。
李礼窝在被窝里慢慢睡了过去,没睡多大会儿,李父引着个大夫走了进来。
“阿礼,起来,让大夫给你看看。”
李礼半靠在李父怀里做起来,半睡半醒的听着话,一会把伸手,一会张嘴吐舌,又不知过了多大会儿,被李父托着躺下,又睡沉了。
再醒,就是被李母叫起来吃饭喝药。
不知是这里的大夫不行,还是李礼的身子太娇弱,李礼这一病,缠缠绵绵的好几天都不见好。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李筠回来说前两日西南方向有孛星现世。
孛星是彗星的一种,这时候的人们认为它比彗星还要不祥。
先有日蚀,后有孛星,阿礼的徒弟失了踪,生死不知,莫荆又丧了父,阿礼这又病了,迟迟不见好。
这才三月。
李母起了去庙里拜拜的心思。
李礼听了李母的打算,没精打采的道:“去庙里捐香油拜泥菩萨,还不如去莫家做好事帮帮忙,这才叫修功德呢。”
莫家停灵七日,后日便要下葬,下葬之日的前一日是正席,要设席待客祭奠,正经忙得很。
李母怔了怔,不知想到了哪一处,脸色霎时一白,连忙转头对李父道:“明日,咱们去莫家帮忙,多带些香烛纸钱。”
李父摇头道:“哪能都去,阿礼和阿容这里离不得人,你在家,我过去帮忙就是了。”
李母绞着手,咬唇道:“我也想帮忙做些什么。”
李父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道:“你帮忙做几道凉菜,这样,莫家那边也能松快些。”
李母点头,“好,那凉菜都交给我,不用钱,也不要食材,咱们自己出钱买。”
李父不赞同道:“哪能都让你一个人做,凉菜虽比热菜省事些,可要摆席的菜,量大得很,只把那些菜洗好切好都极费力。”
“就做两个吧,你慢慢做,做好放着就行,明日我再请几个媳妇过来帮忙端过去。”
一听这话,李礼脑子混沌着,还是发现了展示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
“端多麻烦啊。”
李父无语的看着非要爬起来画图的李礼。
“你真是、”李父都想不到词来形容。
李礼哼哼道:“你不知道,心情愉悦有助于身体康复。”
她只要想到村里人全都夸她聪明,她药都能多喝两口。
李礼三两下就画好了图,兴冲冲的和李父解释,“不用做什么榫卯,直接用钉子就行,做起来快当。”
李父坐着不动,李母推了推他,李父才勉为其难的接过图纸,出去找合适的木头。
次日,李筠上学,李父去了莫家,李母拖牛叔帮忙买了东西带回来后,便在家中做菜。
巳时三刻,王二他娘和牛婶来李家端菜。
王二他娘一进院子就咋呼开了,“哎哟,李筠他娘,你家这院子收拾得真好,哎哟喂,这炖得什么啊,太香了,不不不,不用给我,我哪好抢孩子的东西吃。”
李礼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听说阿礼病了,好些了吗?好些了就好,这个时节呀,就容易生病。”
“你这凉菜,呀,凉拌鸡丝!真是好吃,没想到你这厨艺这么好。”
嗯,看来已经进了灶房了。
“油炸花生,哎哟喂,又脆又香,这花生果然要油炸才最好吃。”
王二他娘的声音又惊又喜,不住口的夸道:“你们真是热心肠,莫荆和他娘有你们家照顾帮衬着,以后的日子差不了。”
“哎哟喂,我才看到,你们家这盘子也好看,真好看,是瓷的吧,哎哟喂,太好看了,摸着都不一样。”
“我们帮你一起分盘,没,不是你晚了,是我们特意来早了,我们想着十好几桌,又是中午和晚上一起的,用托盘装,都要端四五次,路上很要花些时候就特意早点过来。”
重头戏要到了,李礼翻了个身,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李母引着王二他娘和牛婶子到了灶房旁边的院子一角。
那一处放着一个四层高的木架子,最底下的一层还带着四个小木轮,最上头的一层,支出来四个可以手扶的把手。
李母笑着介绍道:“这是阿礼想的法子,让她父亲现做出来的,遇到平路的时候,可以推着走,也省些力,要是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可以抬起来。”
“阿礼?”王二他娘一拍手道:“我就说那孩子看着就聪明!”
王二他娘绕着小车走了一圈,连声夸道:“真是好,有这个小车,咱们一趟就能都带过去了,哎哟喂,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太聪明了,我从前看她就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真是聪明。”
牛婶口笨,只不住的点头。
李礼嘴角勾起笑,安详又端庄的躺平,闭上眼睛想着等小车推到了莫家,在全村人面前露脸的情形。
李母笑道:“小孩子随便想着玩的,这是昨晚刚做得的,时间有些来不及,就没有仔细打磨,可能有些木刺,两位嫂子当心些。”
“嗐,我们皮糙肉厚的,不怕。”
中午,李父没有回家吃饭,下午,李筠回家后,李父也没有回来。
李礼吃过饭吃过药后,就开始等着,直等到余晖落尽,天色彻底暗了,才终于等到李父推着小车回来。
李礼瞧着李父眨了眨眼。
李父看着她,故意过了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说道:“都夸了,说阿礼是全村最聪明的小姑子,要是个小郎君就好了,必定能光宗耀祖。”
李礼眉开眼笑的听了前半句,听到后头不服气了,“我是个小姑子也能光宗耀祖!”
“嗯,”李父敷衍的点了点头,“光宗耀祖,你先把这病养好了吧。”
李礼愤愤的捶了捶床。
病去如抽丝,李礼这一个普普通通的风寒感冒,硬生是拖到了五月才好全。
李礼病一好,就待不住了,让莫荆去借车进县,说要帮他找个营生。
毕竟才十一岁,要靠打猎养活自己,并自己病弱的母亲,还是太艰难了些。
李礼到了县里,先就带着莫荆到了老乔饭馆。
“乔叔。”李礼笑吟吟的同掌柜的问好。
老乔笑道:“李小郎,好些日子不见了。”
李礼笑着解释道:“前头病了,在家中休养。”
“原来如此,如今可大好了?”
店里生意忙,老乔问候了两句身体,便道:“最近的邸报我也一直帮你收着呢,你是在这儿看,还是带回家去看。”
李礼道:“就在这儿看,麻烦乔叔安排一个包厢,我正好边吃边看。”
李礼走在前头,莫荆接过一匣子邸报,抱着跟在李礼后头。
进了包厢,李礼点了一壶茶,又点了几样点心,便盘腿坐着,认真看起她积攒了小半年的邸报。
李礼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也直看到午时,才终于看完。
观后感就四个字,“流年不利。”
串一串过年后发生的事,三月初一日蚀,三月初九孛星,三月十四死了个王爷,齐王司马攸,四月初九又死了个任越王司马陵。
五月,就这个月初一,又死了个琅邪王司马伷。
李礼托着下巴,不禁迷信的想着,六月要死哪一个王爷。
莫荆听她这么说,问道:“怎么了?”
李礼摇头,把邸报放到一边,“没什么,点菜吧,吃了饭咱们去看房子。”
“嗯,”莫荆点了头,站起身准备去叫跑堂,动作却很有些凝涩。
李礼奇怪看着他眨了眨眼,片刻,心下了然,笑道:“我就说跪坐着不好吧,你也是傻,这里就咱们两个,坐那么规矩做什么。”
莫荆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礼眨了眨眼,突然想到,“这一上午,你不会就这么干坐着等我吧,那还不无聊死了。”
莫荆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极是认真的回道:“不无聊。”
“好吧。”李礼耸了耸肩,又提议道:“我教你认字吧,这样下回我看邸报,或是做什么的时候,你也有点事做。”
莫荆身子一僵。
“怎么?不想学?”
“没,没有。”
莫荆很快叫了跑堂进来,李礼问他:“你想吃什么?”
莫荆回道:“都可以。”
李礼无语的看着他。
莫荆又补充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唉,好吧。”
听到李礼叹气,莫荆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拘谨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处没有做好。
那边李礼已经快速点好了一素一荤一汤。
莫荆话少,他爹死后,话就更少了,跟他根本聊不起来,等菜的时候,李礼便说先教他两个字。
“就写你的名字吧,这刚开始学的时候,兴趣最重要。”
李礼蘸着茶水,在几上写了莫荆两个字。
李礼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字一脸满意,瞧瞧,写得多好,那毛笔、那毛笔和她是水土不服。
莫荆还是肃着脸,并没有被勾起什么兴趣的模样,要不是看他眼神认真,手指还一动一动的在手背描绘着,李礼几乎要以为他本心是不想学的。
李礼又端详了会儿自己的字,“这‘荊’字是比较复杂。”
就是简体,也不太好写,她写得有些歪斜,完全可以理解。
莫荆问道:“那李礼两个字怎么写?”
李礼嘿嘿笑了起来,“李字倒是好写,礼字就是地狱级别的了。”
李礼又蘸水在几上写下了‘李禮’两个字,然后笑眯眯的看莫荆的反应。
莫荆却没叫难,也没被吓到,只是比方才更加认真郑重的记着笔划。
李礼没意思的瘪了瘪嘴。
不大会儿,菜上来了。
李礼握着筷子招呼道:“快吃快吃,吃了咱们去看房子。”
她如今也是有二十几片金叶子的小富婆了。
吃过饭,李礼向老乔打听不错的驵侩,老乔道:“我正经知道一个,我表侄陈东就是做这个的。”
李礼问了地址,打算寻过去。
老乔笑道:“哪里用得找你去寻他,你且再坐一坐,我找人叫他过来,让他赶着车,带你们各处看看。”
李礼笑着点头应下,带着莫荆又坐了回去。
莫荆奇怪道:“阿礼,我们不是有车吗?”
“不,”李礼认真道:“咱们没车。”
那个平板车,是拉货的!
老乔的表侄服务极周到,很快就赶着车到了老乔饭馆,亲自进了包厢,请李礼和莫荆上车。
这是李礼头一回看到驵侩,中等身材,中人长相,额头上帮着一块白巾,上头写着他侩卖的东西和他的名字,脚下一足着黑履,一足着白履。
李礼上下看了一眼,笑道:“这样倒是极方便招揽生意了。”
只要见到他的人,有买卖房子意向的,大抵都会寻他问上两句,如此,什么潜在客户都不会错过。
陈东笑着解释道:“小郎有所不知,此样穿着,是朝廷的律令。”
“原来如此。”
李礼跟着陈东跑了□□日,最后花了十五片金叶子,在城西买了一座带家具的一进的院子,又花了五片金叶子,买了个正正经经的牛车。
在县衙里办完契据,李礼将房契交给莫荆收着,牛车也交给莫荆看管。
“这个院子离集市不远,做买卖方便,往后你接送我大兄上学,还可以从我父亲那里挣一份工钱,早上送了他,再到这里来,晚上正好接他回去,顺便的事。”
“那工钱就不用了吧,这是你的车,又是顺便的事。”
“怎么不用?”李礼竖眉。
亲父女也得明算账。
五月下旬,李礼筹备开业做买卖,天上却是连绵的下起了雨,一直没个好天气。
时间悠悠的滑到六月,这一月好歹是没死王爷了,却发大水了。
特么的,李礼跺脚,“还真是流年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来不及了,一会查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