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甑蕾闻言再度瞟了她一眼,心道有段日子不见,她倒是变得有些分寸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最近肯定生活的颇为不顺利。最起码,那脸上满布的落寞和憔悴,就是用再好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的。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甑蕾虽然不认为这条道理放在谁身上都通用,可是最起码,放在甑蕾身上是合适的。

这夫家是她当年不择手段从自己这里夺过去的,这样的花花公子丈夫,也是她用心去爱不顾一切要嫁的。现在即便是过的不好,又能来怨谁呢?

因为江府没有长辈出来迎接,甑蕾便只跟江重明和江重华兄弟二人见了礼,然后就径直进了江府的前厅落座。

在等待江夫人出来的空隙里,甑蕾和甑蓓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甑蕾问了问府里的情况,甑蓓只是回答说一切都好,等到甑蕾问起江府的二公子,也就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江重亮的时候,甑蓓禁不住面色微微一变。

一旁的江重明马上上前接道:“我二弟眼有疾患,一贯少在人前露面,王妃有心了。”

甑蕾点了点头,又道:“不知道二公子可有娶亲?照算,二公子的年纪应该只比大公子小两岁不到而已。”

江重明回道:“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嘛,自然是要听从家父家母的安排的。”

甑蕾便掀开茶盏,垂眸哦了一声:“原来二公子还未娶亲啊?一会儿见到夫人,我可少不得要闲心打听一下,不知道到底定了哪户人家?”

说完她便低头喝茶,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却在抬眸时发现坐在右侧下手的甑蓓脸上流露过一丝怨恨的神色,并且气呼呼的将头扭到了一边,丝毫也不去看自己丈夫焦急递过来的眼神。

甑蕾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搞不好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文章?这甑蓓为何一听她说起二公子就浑身不自在?还有,这江重明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正说着话,外头有丫鬟进来通报道:“参见王妃!夫人有话带给王妃,因为她身体不适,所以未能远迎。有劳王妃这这里久等了,只是,夫人今日腰痛的确实厉害,能不能请王妃到夫人院子里的花厅说话?”

甑蕾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这江夫人并不像那江大人一样,对这门婚事抱着极大的兴趣。听她派人传来的这话,再看她让儿子们出去迎接自己,本尊却久久不肯现身,最后还要让自己去她院子里说话的架势,甑蕾心里就隐隐生出了一个情势不妙的预感来。

她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下,心中兀自沉吟着,并不急着开口说话。

就这片刻沉默的功夫,站在下头的江重华和江重明兄弟俩,已经开始频频互传眼神。那样子,似乎都是想上前劝说之意。

甑蕾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只将自己定安王妃的架子端到十足十。她知道,这要是如此轻易就让江夫人拿捏住了自己,那一会再来谈条件的时候,自己的气势就更加不占丝毫优势了。

如此这般僵持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江重华上前道:“王妃勿要生气,家母此举确有不妥之处。不过,家母身体抱恙,确是事实。这样,还请王妃再次稍坐片刻,我与大哥再去请家母移驾到此。”

甑蕾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并不看这兄弟二人,只是淡定的用丝巾擦拭了一下鼻尖上的浮汗。

没想到还是甑蓓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甑蕾手上拿着的丝巾正是千金一匹的云锦霞缎。此缎在民间有着非同凡响的声誉,加之又是御用之物,一年总共所得也不过就是十余匹,因此变成了诸多贵家名门少女少妇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

甑蕾只听甑蓓啊的叫了一声,然后霍然起身,指着她手里的丝帕,激动的说道:“你……你手里拿着的,可是云锦霞缎?这……这可是御用之物啊,你,你是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甑蕾有点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索性将自己手里的这方丝帕好整以暇的展示了一下。说实话,这古人的纺织工艺的确高超,单说这个丝缎的料子吧,分明是天然未经染色加工的织物,成分也应该是多半以桑蚕丝为主,天然棉麻为辅,可是那颜色却是浑然天成。

以日光照耀的强弱来变换织物的色彩,期间还不断有水波渐变的层次递进。光这一个卖点,就足以让一向号称工业发达的现代人为之羞赧了。

而且用这料子裁成的帕子握在手里,只需轻轻一挥,便飘然展开,吸汗,柔软,而且还不会积攒异味。

甑蕾在用了几次之后,便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奢侈品,的确值这个天价。也难怪,会受到天下所有爱美爱虚荣的女性的大力追捧。

她将手里的丝帕看似无意的展了展,然后说道:“这是皇上赏我的一点小玩意,我只愁着三个箱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用完呢。可惜是御用之物,不可随意送人,否则我改天也叫人送几条给三姐使使。说起来,上回我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所送的那份赏赐,那才真正是琳琅满目呢!算算日子,过几日又该是皇后召我进宫的时候了,回头我也要琢磨一下,该送点什么给皇后和她腹中的小皇子作为回礼……”。

这话说完,甑蕾就留意到,江重明和江重华脸上的表情又是变了几变。甑蓓不管那么许多,她已经被勾起了强烈的八卦**,便急切的问道:“你还能随意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啊?皇后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呀?”

甑蕾有些好笑的看了看甑蓓,站在一旁的江重明有些憋不住了,便朝妻子喝道:“真是没有规矩!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万民之母。咱们又怎么可以随意评论?当心祸从口出!”

甑蓓被丈夫训斥了一顿,面上便有些挂不住。甑蕾只见她两眉一皱,似乎就要回嘴的样子,便干咳了一声,及时的消灭火灾隐患道:“□□所言甚是,三姐,我看你身上穿的这件烟落色的裙子料子也不错,是哪家绸庄出的新品啊?花色还真是挺适合你呢!”

一听说甑蕾谈起吃穿这门学问,甑蓓果然转怒为喜,只见她不无得意的扬起眉头,将身上的裙裾轻轻捻起,整个人盈盈起身,似乎是想让甑蕾更清楚的看到那上面华丽的花纹。

抹着玫瑰色口脂的嘴里说道:“你眼光不错,我今日身上穿的这条裙子,这料子可是大有来头,听绸庄的人说啊,这是从新罗那边才运过来的,叫做雪云丝,产量也极为稀少罕见。你看上面的花纹,是不是若隐若现,这料子啊,夏天穿着,最是清爽不过了……”。

甑蕾一面浮上淡淡的笑容,一面敷衍式的点着头。江重明和江重华见话题已经转换到了这个区域,再看甑蓓一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样子,兄弟俩只得默然走出去。

甑蕾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下才冷哼道:江夫人,你要是连皇上和皇后的面子也敢驳回,那我甑蕾就算你是个厉害人物。不将我放在眼底?好,一会儿除非你真就不出来相见,否则,我决计叫你讨不到丝毫便宜。

甑蕾此时已经明白,这江夫人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趁着江家兄弟不在的功夫里,她旁敲侧击的向甑蕾打听道:“你婆母的腰痛若是真的严重,我倒认识一个太医,可以设法请他过来给好好看一看。”

甑蓓刚刚说完自己的吃穿经,此时闻言便是冷冷一哼,撇嘴道:“你真相信他们兄弟说的话?我告诉你,她身体好的很,什么腰痛头痛的,那是天天都挂在嘴边的借口。真要像她所说的,你就是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我们家来,那也不够用的。”

甑蕾听她说话还是那么直白,便少不得环顾了一下四周,提醒道:“三姐,你对我说话这么坦白倒是无妨。只是,这要是叫下人们听见了,可是有些不雅……”。

甑蓓撇撇嘴,脸上却无丝毫惧意,只把脸一扬,异常坚定的说道:“我才不怕她,自打进了这府里,我就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我知道你心里指不定是在笑话我蠢,笑话我傻,谁叫当年是我自己一门心思要嫁进来的呢?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就要认,我如今是认了。只不过,我只要还活着一口气,就是江府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我的身份,不容别人轻易来践踏。在这样的地方,若想活的像个人样,我就不会怕跟谁争,跟谁斗!你如今嫁的好,生活的也好,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一定会明白,反正一句话,我就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想踩着我的脸面来求个好处,我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甑蕾听她这番话倒算是有些长进,最起码,比之当年在甑府的时候,现在的甑蓓倒显得没那么无聊了。最起码,她还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呵呵,这算不算一个惊人的进步?

果然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好,恶人要有恶人磨。如此看来,这江夫人便是恶中老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