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人为施加的压力
他的话像是风一样在这些大妖的周围流淌过,带着讥笑声轻轻撩起他们的黑色或金色的头发,沿着道韵精妙无形的结构做着滑滑梯一样的运动,再狠狠撞在他们心脏所在的位置。
九座元龟岛的大阵全力激发,暗红色的光芒在天空上像是铺了一层岩浆一样流淌着;那些古怪的宝塔暗红色的塔尖对准了这些大妖,每一座宝塔并没有被妖控制,都是悬在空中自发行动,于是就更显得诡异起来。
九座元龟岛,上千座宝塔集中在九个点上,挤得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团蜂,从天上往下看过去,只看见那层暗红色的光芒中有九个越来越明显的、颜色加深的硕大的点。
不仅仅是第八元龟岛,其他几座元龟岛的宝塔同样做出了反应——它们用这样的一种姿态完美诠释了唐未济口中的力小势微。
面对着那些大妖或是痛恨或是复杂的目光,唐未济再一次惊讶起来,“我才玄仙境啊,实力这么弱,弄一点东西护体不过分吧?”
那些大妖的目光更加复杂痛苦了,能肉眼可见他们眼中的挣扎和扭曲绝望。他们的心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刺激他们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便是谁也说不好了。
当然,大概率是猫舍赢,虽然那些大妖中必然有天仙境大妖,但这里终究是猫舍,而那些宝塔也不是用一次就会坏的仿品天妖殿。
只是猫舍即便赢了又能如何呢,在这种情况下赢了战斗,输了妖心。唐未济想要做的可不是把自己推向整个妖界的对立面。
开玩笑,人间已经回不去了,妖界再待不下去,那他还能去哪儿?回到守望者森林,在自己的脑门上刻下守望者这三个字,跟着一起混吃等死么?
这种生活!这种生活!这种生活绝对绝对……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啊。
唐未济看着那些大妖一个个咬着牙颤抖身子,纠结在反抗和灭亡中的对抗中的时候忍不住走了神。
想当初,区区一位大妖的分身就能把他逼得拼命,现在却有一群大妖在这里想反抗却又没胆量反抗。仔细一想,好像比较当初自己的实力也没有进步太大,果然权力这种东西才是杀妖不眨眼的好东西啊。
唐未济吐槽了两句,托着下巴看着这些大妖,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次只能走五位,唐未济好心帮他们最后一点退路也堵死了。
除非这五位大妖都是天仙境,或者有三四位天仙境也许能闯一闯玄武营。但玄武营完全可以像对付岳宫主一样对付他们,大不了放他们过去就是了,剩下的大批妖族,包括无数大妖依旧无计可施。
什么?你说让那些天仙境大妖抱团和他们拼命?或者让他们先顶着,后面的大妖跟上?
你以为天仙境大妖是你家养的?和玄武营拼命是有几率会死的好不好,九祖手下四位天仙境大妖都在面前这个自称玄仙境的十一祖手上死了三位了,这么一想,五位天仙境大妖很多么?脑子抽了这些妖界最顶尖的战斗力为了他们这群家伙拼命?
说句不客气的,他们配么?除开天仙境大妖之外其他所有妖加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一位天仙境,让五位天仙境给他们拼命?抓十八个刚出生的小妖过来,十八个小妖里面都没有一个会做这样的蠢事的。
这就是一个死局,是一个阳谋。当他们自己选择不离开这里,想要给猫舍添堵,想要给玄武营下绊子,甚至想要灭了玄武营的时候,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大妖是大妖,小妖是小妖,天仙境大妖和上面两者更不会是一起的。分清楚一点,他们只是因为妖祖的关系才集结在一起而来,甚至都没有利益关系作为纽带,谁愿意为别妖拼死拼活?
既然确定是阳谋,那么我们有点良知,换个好心,帮这些剩下的大妖想一想他们应当怎么做。他们怎么做才能从这个阳谋当中跳脱出去。
答案是:不可能!除非他们有绝对的力量无视那些宝塔和唐未济亲手弄出来的增强版方寸山大阵,或者他们能够找出五位大公无私,愿意为了他们和玄武营拼命的天仙境大妖,否则的话这就是一个破不了的阳谋。
他们能做到么?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长蛟的表演,他们成功掉以轻心,陷入唐未济刻意设置的迷惑手段之中。于是他们尽入瓮中,下面已经开始烧火,他们仍旧无路可逃。
甚至有一些大妖把视线投向唐未济,寻思着能不能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凡遇到这些大妖,唐未济都笑眯眯看过去,暗暗记住他们的样子,给买剑传音,让他回头直接搞死他们。
宝塔和方寸山大阵施加的压力一点一点压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唐未济不言不语,也不催促的态度更是让他们如坐针毡。
终于有妖忍不住跳了出来,唐未济眼睛一亮,看都没看那个跳出来的大妖是谁,也根本没有问他说话的意思,一勾手指,所有的宝塔齐齐一震,暗红色的光芒起了一层波,向着四周飞速散开,嗡一声逃逸出去。
那个跳出来的妖便又死了。
没有方寸山的人过来收尸了,这化作本体的尸体就这么呈现在他们的面前。唐未济用事实告诉他们,他布置的方寸山大阵到底有多厉害。
巨大的压力无孔不入,像是噬心的蚂蚁,却又重如泰山,被一点点放在他们的肩头上,要硬生生压死他们。
有妖再次跳出来,红光再闪。九座元龟岛刹那间的光明大方,就像是与夜里扫过来的暗红色的手电筒的光对视了那么一刹那,那只妖便又死了。
恐惧如同一只长满了骨刺的有力的手掌攫住了他们的心脏,那些骨刺将他们的心脏刺得布满了孔洞,孔洞之中流淌出鲜血来,鲜血流遍了全身,从他们的眼眶中奔涌出来的时候就成了眼泪——终于有妖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开始崩溃到痛哭起来。
那是一位模样姣好的逸元境的女妖,长着一双雪白雪白的翅膀,毛茸茸的,很可爱。想来在他们族内她也是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举。
这位小公举开始的时候还有收敛,结果在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便什么都忍不住了,“哇”的一身哭得撕心裂肺。
若是寻常遇到这种情况,周围的大妖必然会呵斥过去,说几句“成何体统”、“怯弱无知”、“不堪重用”之类的话,然而他们现在也不比这小公举好到哪里去,心思纷乱得好像一团毛线,自然也就没心思喝止住她。于是小公举就哭得更猛烈了。
唐未济在他们的头上“哎呀呀”叫了一声,站起身故作惊讶斥责道:“人家哭了,有女孩子哭了啊,你们都不知道哄一哄的么?你们都不知道心疼的么?你们这些铁石心肠的妖啊,看看,这哭得我都心疼了,来,到我这里来,跪在我面前,我就饶过你,怎么样?”
大妖的目光或是深沉,或是锐利,或是胆怯或是不屑地看着他,看着他耍弄这些小手段。那位小公举却似乎是动摇了心智,身体稍稍摇晃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
“不准去!”一位同样背后长着翅膀的男子呵斥了一声,实力不弱,是一位玄仙境的大妖,看上去应当是这位小公举的长辈。
小公举的动作明显是顿了顿,然后便听见“嗤”的一声。她抽噎着,捧着脸胡乱擦着眼泪,疑惑着回头望。看见红光之下,自己这位长辈被分成了无数规规整整的方块。猩红色的脏器伴随着**的崩塌“哗啦”一下冲破束缚流淌出来。
小公举“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了,被吓得心惊胆战,往前又走了一步。
大妖们没了动静。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出言阻止的妖只说了三个字,身体就碎得比三十个字还多。谁还去管这个小公举做什么。
说实话,要不是需要顾及颜面,他们恨不能唐未济是在和自己说话,不就跪一跪么,跪一跪能保命啊!
一想到这里,这些大妖甚至对唐未济稍稍有些不满,不是不满他的行为,而是不满意唐未济为什么不把他们单独叫过去一个个谈心。没其他妖看见的时候跪一跪无妨,这不是有其他妖在么。
小公举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怯弱迟疑到后来的行动自然再到越走越快,这期间不过只过了两三个呼吸而已。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妖群,却又被妖拦下。
唐未济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微微颤抖的睫毛里面藏着锐利的光。
“别去。”拦住她的那个妖说着,似乎是怕自己重蹈覆辙,用最快的速度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们进去,他们不敢杀我们!”
他指着的方向是那传送光柱的方向。这个他是一个俊朗青年,剑眉入鬓,玉树临风,指着光柱的时候他看着唐未济,眼神中带着审视和傲然。
老家伙们可以不要脸,可以不做意气之争,可以当缩头乌龟,终究还是有一些年轻妖会蹦出来的。尤其是当被“欺负”的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雄性生物下半身的脑袋动得总会比上半身要快的。
他看着唐未济,唐未济也在饶有兴趣看着他。
唔,模样长得真不错,比我好看,凭这一点就该死。再看看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还真有我当年的一些风范,可惜的是没什么脑子。这红颜又不是你家的,你逞什么英雄?
啧啧。他在心里摇了摇头。长得好看,可惜是个绣花枕头,太蠢了,不值一提。
“我们进去,你不敢杀我们的不是么。”他高声叫着,“她父亲可是三祖的弟子,是天仙境大妖!我家族与五祖有莫大的关系,我们对你没有威胁,你不值得杀我们,你不敢杀我们!”
唐未济“哗啦”一下打开折扇,悠哉悠哉扇风。
他在这里装潇洒,那边说话的年轻妖衣衫下面的那双腿却在不停颤动。
勇气终究是靠不住的,那口气泄了之后,后怕会像魔鬼一样吞噬你,让你开始审视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可惜的是年轻人有一样举动是非常致命的,这举动会让他们冲动,让他们走向万劫不复,这种举动的名字叫好面子。
唐未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在他眼中便成为了一种羞辱,一种不自信,一种故意而为之的姿态。
他扯着那位小公举,拉着她往那片传送光柱大步行去。那群大妖只是冷眼看着。这两个的身份的确不凡,正好用来当敲门砖,看唐未济的态度到底如何。
他们踏进了传送光柱,他们出现在了金光之中,他们被一剑砍死。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自然,那么合乎情理。只是却又因为这种自然,这种合乎情理让一切变得那么地不真实,那么虚幻。
年轻妖说的话唐未济是听见的,他听见了等同于猫舍的妖听见了,等同于蛊军听见了,蛊军为何下杀手的时候还那么毫不犹豫?
这是探路石么?什么路都没探出来,只探出一片无底深渊。
反抗的没了,进去的没了,想要示好的也没了,接下来怎么做?等死么?
他们绝望想着,眼中的光芒变得灰暗,甚至都开始想到怎么拼死一击,给猫舍多多少少带来创伤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道天籁之音。
方才与朱天材动手的那个叫季志文的家伙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看着十一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不甘,一丝疑惑。
“十一祖大人,我们是误入第八岛,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十一祖为敌,十一祖何必咄咄逼妖,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呢。七祖与您神交已久,若是知道我们今日做的蠢事必然勃然大怒,觉得我们冒犯了您。您不妨网开一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答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