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京城动乱(八)

慕湛无奈地说:“父亲,大郎他们刚刚来京城。”他要是想把儿子接回北庭,把侄子送过来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镇北王大手一挥:“他们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回北庭做什么?留着让你岳父教他们好好读书。”

慕湛:“……”这话说得好像他岳父是教书先生似的,慕湛不再惯着他,“这事您自己去和我岳父说。”

镇北王怒道:“你这不孝子!”沈清那小心眼的能答应才怪!

慕湛微微一笑:“我人微言轻,岳父肯定不听我的。”

镇北王气歪了鼻子,鬼个人微言轻!

慕湛见父亲暴跳如雷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他温声劝慰父亲说:“等我们计划成功,我们日后就能常住京城了,届时父亲便能跟飞龙朝夕相处,您不要嫌弃他烦才是。”

镇北王一针见血:“我才不会嫌我孙子,我看你是嫌他烦吧。”

慕湛莞尔:“他是我嫡长子,我怎么会嫌他烦?”虽然有时候不满他抢走了夭夭注意力,不过没有他也有别人,等夭夭肚子里那个小的出来,他在夭夭心目中地位恐怕越来越低了……

圣人去世十五天,太子登基成为新帝,这时皇帝的丧事也大致告一段落了,倒不是说先帝的丧事已结束,而是下面基本都是礼部的事了,跟大臣无关了。

先帝棺椁会在宫中停放七七四十九天,而后便会从宫中移到皇家寺院,先帝在位时间不长,皇陵还没修葺完,所以棺椁会在寺院暂时安置,等皇陵修完再落葬。

新帝为了能让父亲早日落土为安,又发了徭役征集大量民众建造皇陵,同时新帝还在沈清建议下,将这次叛乱的流民贬为苦役,用来为父亲建造皇陵。

先帝对沈清既防备又依赖,而换成了新帝之后就成了完全的依赖,先帝对沈清的防备源于他和镇北王既是连襟,又是姻亲,先帝受老皇帝影响颇深,对镇北王府的忌惮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他太过得意于自己用慕湛分化镇北王府的举动,认为这是自己胜过父亲的地方,是故他总对儿子说起这事,这也导致了新帝对镇北王府戒备不足。众人谣传镇北王府实力衰退时,新帝也相信了。

新帝这会正在跟何老三商议,应该怎么让那些不愿意离开节度使回地方去。按照各地官员只需要为先帝守灵七天,就该回去了。毕竟大家在地方上也是有事要做的,不能离开太久。

尤其是武将,武将连父母去世都没有丁忧之说,只允许回家奔丧完就要回来,不然各地靠谁镇守?所以各方节度使迟迟没离开京城后,新帝开始担心了,他担心这些人是不是想对京城不利。

“何都督,你说该用什么法子让这些人尽早离开?”新帝这些天因吃不好、睡不好,嘴上都长了一圈大燎泡。他走了跟他父亲一样的路,刚登基时意气风发,一心想干场大事业。

结果刚接手朝政,面对一个百孔千疮的帝国,他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甚至丧气的时间比父亲还早,他不过在紫宸殿批了两天奏折,就扛不住把沈中书召来替自己处理国务,他则来找何老三商量那些节度使不肯离京的事。

现在新帝已经不想其他了,他就想眼不见为净,想让这些人早早离开,只要他们走了,京城就暂时安全了,新帝自欺欺人地想着。

何老三看着面容憔悴的新帝,心中微哂,新帝对朝廷这么快失去信心,沈清、何老三功不可没,是两人联手给新帝如此沉重的打击,不过这位心性似乎也太弱了些,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住了?

何老三沉吟了一会道:“陛下,或许我们可以将其分化。”

“分化?”新帝不解地望着何老三。

何老三说:“各地节度使也不是抱成一团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留在京城的,我们可以找其中势力稍弱些的商议,让他们先离开京城,然后以他们为由,让那些节度使主动离开。”

新帝苦恼地问:“那应该先找谁?”

何老三沉吟了一会说:“陛下,您说或许可以先找扬州节度使和镇北王世子。”

新帝精神一振:“怎么说?”

何老三分析道:“新任扬州节度使董成年纪不大,又是董文的嗣子,在军中威望远远比不上董文,他现在应该只想坐稳节度使之位,不会去想别的事。”

“至于镇北王世子,他是京城长大的,受大行皇帝教诲颇深,对陛下也颇为敬重,他应该也愿意离京,毕竟现在北庭坐镇是他庶弟慕洵。”

新帝闻言大喜过望:“不错!这两个人何都督选得不错!”他在殿中踱步了一会,对何老三吩咐道:“何都督,你先去找他们透透口风,然后再让他们来宫中小聚。”

何老三拱手领命:“属下遵命。”何老三离了皇宫,先去找董文谈了一会,正如他所说的,董文对这天下没兴趣,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争天下。

他把赌注都压在了慕家身上,得知何老三找自己目的后,他沉吟了片刻就答应了,他现在这情况的确不能留在京城太久,他先回去,固然会得罪各地节度使,可他又不是没靠山的人,他不怕。

再说如果能借此得到皇家认可,让自己继位更名正言顺的话,对自己将来也是有利的。董文算盘打得很好,他客气地送走了何老三,他还不知道何老三也是慕湛的人。

何老三离开董家后,没直接去找慕湛,而是先让人给慕湛送了封信,两人在镇北王府外见面的。一见面何老三就迫不及待的问慕湛:“世子,外面都在传当初阿波可汗让镇北军实力大损,这流言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世子故意放出去的?

慕湛听了有些好笑道:“这事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他可没可神通广大这程度,连这种小细节都考虑了,这完全是京城和北庭官员无中生有得来的。

北庭那些官员就是皇家光明正大安插在北庭的眼线,他们每月都会写奏折去京城说北庭的各种事。之前父亲很防备这些官员,加上北庭也没什么变化,所以官员的奏折基本都千篇一律。

这样的奏折可不是皇帝爱看的,皇帝不开心,北庭官员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去北庭的官员基本都是被发配过去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前途了。

而这几年因夭夭在北庭的种种举动,让北庭变化很大,这让北庭官员看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他们不敢谎报夸大这里变化,但华夏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文字,很多看似客观的文章,内里也可以蕴含笔者想要表达的感情。

京城这些年接到官员的奏折上写了北庭的许多变化。比如说世子在北庭开学堂、让镇北军种地养牛羊肉、时不时地让军士们出门找世子妃喜欢的植物……

镇北军为何威名远扬,就是因为他们镇日在边关厮杀,停止了厮杀,改为种地养羊的镇北军还是镇北军吗?这种分明就是把狼关起来,把他们驯化成狗啊!

其实沈灼并没有改革镇北军,她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只不过沾了现代信息大爆发的光,知道了很多东西的皮毛,这些皮毛可以给专家一些灵感,但要把现代东西生搬硬套到古代,就是好心做坏事了。

镇北军是慕家的根基所在,即便是镇北王和表哥都不敢擅动,沈灼哪来的胆子对镇北王下手?她甚至没有插手北庭政事,她这些年就做了两件事——扶贫、推广扫盲教育。

这两件事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不会有错的,也正是沈灼做的这两件事,让这些官员误会了。尤其是扶贫这举动,不是马上能有成效的,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奥妙来的,大部分人只认为沈灼在胡闹。

而后一点却是京城派到北庭官员一直想做但没做成功的,镇北王府根本不吃这一套,觉得这些京城的规矩会把镇北军都教坏。而世子和世子夫人居然把他们想做一直没做成的事都干成了。

那些官员忍不住脑补,是不是世子夫人来北庭之前被沈中书特别叮嘱过。他们为了自己晋升,特别详细地说了沈灼种种举动,大力赞扬沈灼教化之举。

影响都是相互的,先帝影响着大臣,大臣的奏折也影响着皇帝。镇北军实力大损的谣言,一开始也是从这里传出去的,传着传着大家就都信了,只有镇北王还不知道。

北庭的谣言多的去了,大部分都是假的,镇北王看了都一笑置之。尤其是说镇北军实力大损这种谣言,他的镇北军怎么可能实力大损?镇北王对着谣言嗤之以鼻,可以说大家都一叶障目了。

慕湛一开始还不知道妻子做的这些事,让皇帝和大臣误会如此深,等知道以后他不由啼笑皆非,随即又命人暗暗将这谣言流传更广,他现在要的就是大家对慕家放松戒备。

慕家当出头鸟太久了,所有人都在注意北庭,而现在的京城就像一块谁都垂涎、且谁都可以过来咬一口的肥肉,大家都提防慕家先下手,慕湛不想让大家如此提防,就先退让一步,他也不准备当第一个下手的人。最快不一定是最好的,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