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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令嘉最近明显情绪有些低落。

她平时总是到处蹦跶，所有人都习惯了她精神抖擞的样子，即便不舒服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低落过。

再加上许令嘉这个季节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紫色的，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儿出动静了。

姜斌这天在路上碰到许令嘉，跟她打招呼，许令嘉很勉强地朝他笑了笑：“姜队长，散步啊。”

明明姜斌手里还端着一盆水，本来他还以为许令嘉会好奇他端着水去哪儿的。

“许老师，不舒服？”

许令嘉摇摇头：“没有啊。”

看起来倒是也不像生病了，依然唇红齿白的，毕竟年轻，护肤品也用得及时，小脸儿看得水灵水灵的，只是有些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是想家了？

姜斌回办公室之后，把水盆放回原处，对骆卢军说：“许老师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她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骆卢军跟他想法差不太多：“快一个学期没回家了，可能有些想家吧。”

孟宁最近已经被拉去熟悉新的工作了，危房迁移这方面的工作主要交给骆卢军在做，虽然还是姜斌牵头，可已经问题不大了。

他现在去工地上也比回芦村的时候多，很多时候对接工作都靠电话。

这天姜斌跟他说完正事儿，也提了一嘴：“许老师好像是想家了，精神不太好。”

但是孟宁却说：“她不是想家，是被她学生们刺激了。”

“啊？”距离上一次事情已经过去有日子了，孟宁都忘了，听到这话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学生们思想碰撞，让她有点没想到，也有点承受不住。”

姜斌也是高材生，而且也曾经教过英语，听到这话笑起来：“许老师还是年轻。”

“年轻有年轻的好，”孟宁年纪不大，语气却老气横秋的，“国家就得靠年轻人。”

“我看她现在这状态，估计有点轴住了。”

“那也只能让她自己想通，”孟宁没当回事，“你要不放心，就去劝劝吧。”

许令嘉平时本来饭量就不大，现在这一受打击，吃得就更少了。

罗娟心里着急，又有点内疚，找到姜斌商量：“这可怎么办啊？”

“这跟你没关系，”姜斌先安抚了她一句，“许老师天生情绪就比别人丰沛，遇到事情的时候，不管是兴奋还是失落，都会格外浓烈一些，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可她这么久了，也没点要想明白的架势啊。”

“我觉得她的问题，不是留在芦村小学继续教书能解决的。”

罗娟吃了一惊：“要赶她走吗？”

姜斌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赶她走？赶她走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再说我也没权限去赶她走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令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问出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表情是真的很困惑。

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熟悉了，姜斌当着她的面，没什么不好意思直说的。

“我的意思是，你留在芦村培养一批又一批小学生，没有办法解决你的困惑，”姜斌直说道，“你有没有想法，继续深造，将来留在大学里教书？”

她还不能留在普通大学教书，一定得留在师范学院才行。

为祖国的孩子们培养一批又一批老师，这些老师们将来会分散在各个城市，继续用自己的力量点燃每一颗纯真无暇的童心。

这些孩子的心被点亮了，将来又在各个行业、各个岗位上散发出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种非常有力量的传承。

许令嘉被他这番话，说得豁然开朗了。

“姜老师，你说得真对！”

姜斌是芦村的扶贫队长，但是许令嘉刚来的时候不知道，所以叫他“姜老师”，后来知道了他真实身份，就改了称呼，叫他 “姜队长”。

而这时候重新改回“姜老师”的称呼，这是真的拿他当亦师亦友了。

“虽然我们这也很需要你，但即便你一个人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这里的孩子们需要的，是一代又一代优秀的老师，是一拨又一拨优秀的老师。”

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许令嘉继续留在这里，能发挥的效用已经不是非常大了。

不是说没有用，而是这些效用对于许令嘉自己来说，也无法得到满足。

许令嘉豁然开朗之后，做决定也非常快。

她第二天就去找吴校长提了离职。

不是转调工作关系，而是直接离职。

考上一个教师编制也不容易，但她居然这么干脆就要辞掉。

吴校长不能理解，而且出于人才考虑，也舍不得放她走。

但许令嘉态度坚决：“我一定要走，我得回去继续读全日制博士，甚至博士后。”

“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备考，现在在职的……”

“我一颗心没办法两用，学习也不是分心能做到的，我并不是只想要一个学位证书而已。”

吴校长怎么都说不动她，只好往上报，让镇上的教育局亲自来找她谈话。

但不管谁来，许令嘉的态度都同样坚决。

最后孟宁被直接从县政府叫来教育局帮着做工作了。

但孟宁到了之后，居然第一句话就是：“我支持你的决定。”

许令嘉感到一股暖流直冲进心底。

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姜老师也能明白，娟子也支持我！”

“我们都明白，你的理想不止是教出一个贫困村的学生们而已，”孟宁笑着说，“我和姜斌年底都要去不同的岗位，罗娟也不见得永远留在芦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我们无论走到哪里，心里坚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所谓知己，就是如此。

许令嘉说：“他们叫你来说服我，结果你反而站在我这边，就不怕不好交代？”

“谁都说动不了你，我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凭什么我来就一定能成功？”

“那我得配合你演一场戏了。”

两个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都是惜才，所以舍不得你走，但你将来培养出更多师范学生，他们会去到各种各样的‘芦村’，目的是一样的。”

将来桃李满天下，受惠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