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怎么摘下来了?”水溶看着已经从墙上摘下来的字匾,不悦的问道。

贾兰忙回:“回王爷话,是郡主的意思。郡主说王爷的墨宝岂能随便悬挂,要讲这匾额请到后面去,每日香茶糕点,焚香供奉。”

水溶不悦的说道:“就挂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动。”说着,便往后面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匾额是该挂还是该供,何隽之极不情愿的被贾兰硬生生拽出去,凤姐儿和李纨无奈的摇摇头,吩咐小厮将匾额暂时放在一旁,悄悄地离开。

屋子里及其的安静,外边有蝉鸣枯燥的叫着,叫人越发的心烦。

水溶看着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只顾玩弄着扇坠的黛玉,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过去,说道:“这事儿都怪我。”

黛玉慢慢的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跟王爷有什么关系,是我们做事不谨慎罢了。”

水溶着急的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劝道:“别赌气了,不过是一副字画而已。她们本就是宠着我来的,只是捡着软的捏罢了。不过你今儿也的确叫我刮目相看了一次,他们自然想不到你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啊。”

黛玉冷笑:“人家都踩到头上来了,堵着门口叫骂,难道我连该有的愤怒都不能有么?”

水溶伸出手去握住她执着纨扇的素手,叹道:“我的玉儿却不是表面上那般的软弱,这真是叫我放心不少。”

黛玉转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却下意识的一反手,手中象牙柄的纨扇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并轻声斥责:“把你的臭手拿开,都不知道从哪里来,拿过什么东西,洗也不洗就碰人,讨厌!”

满天乌云便在这一声轻声呵斥中消散开来,水溶‘噗嗤’一声笑出来。

外边忽然起了风,一声闷雷响过,有倾盆大雨瓢泼而落。泼珠溅玉一般,把沉闷和不快尽数冲去。

水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微微躬下身子去,悄声说道:“你放心,对这些人,还用不着我出手。所以……我的手还是干净的。”

黛玉又把手中纨扇一摇,啐道:“呸!也不闻闻你这身上的味道,还好意思说?”

水溶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苦笑道:“我从城北军营直接赶到顺天府衙,然后又去了兵部尚书府上兴师问罪,这走头到尾连脸都来不及洗一把,这一身的汗臭味是免不了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轻叹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他微微一福,说道:“多谢王爷了。王爷的辛苦,黛玉都记着呢。”

水溶心中一阵激荡,又忘情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低声说道:“玉儿,我不要你记得我的好,我只要你能够陪在我身边,可好?人的一辈子很短,就那么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以后的日子里,时时有你相伴。你愿意么?”

你愿意么?

这四个字压在她的心上,重如千钧。

黛玉抬起头,阴暗的光影透过窗棂,模模糊糊的照在他的脸上。

她凝视着他,就像是初次看见他,以前没有见过似的。

他的眼睛是深邃晶莹的,墨玉颜色,仿若独照着旖旎却始终平静的深潭,而那种底色简直可以映出她的小小面孔来。她忽然有一点心悸,同时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

明知他有婚约在身,自己不能和他白头厮守,然而这一生,却要为他画地为牢,她在牢里慢慢变老。

可以……说愿意么?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仰着脸默默地看着他。窗外又风夹杂着雨丝飘进来,纠缠着她臂弯的轻纱。风里有雨水的微凉和泥土的芬芳,这样的心境,宛如当初还在江南,宛如她还在孩提,一切悲剧都未曾发生,她还只是林家那个幸福的小女儿

忽的,呜咽一声,雨幕里花树底下有箫声传来,幽远清冷,不觉叫人循着箫声而去,这冷清的萧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在这无边无际的倾泻中平飘渺开来,宛如她臂弯的轻纱,绕着清风,夹着雨丝往人心上缠去。

黛玉读在这冷清的箫声里回神,蓦然别过脸,走到窗户跟前,迎着清凉潮湿的风,淡淡的说道:“王爷这几日定然是累坏了,黛玉去给王爷泡一杯茶来。王爷且宽坐。”

水溶原是沉浸在她痴迷的目光中,仿佛溺水之人眼看着已经游到了岸边,却忽然又被谁猛的推了一把,又回到了万丈深渊之中。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明智清冷,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

于是他暗叹一声,抬手拉住即将离去的黛玉,说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外边雨声依旧,黛玉为难的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虽然不再是大雨倾盆,但雨丝依然是细细密密,在天地之间织就一张迷茫的丝网,网罗住这世上的万千事物。于是她劝道:“雨还在下,等会儿再走不迟。不然淋了雨,要着凉了。”

水溶笑了笑,说道:“刚才有事情着急不觉得怎样,这会儿倒觉得身上的衣服湿黏黏的,很是难受。若经这雨水冲洗,说不定到是更加爽快。”

黛玉见他果然要走,忙侧身挡住去路,着急的劝道:“不可。”

水溶又笑:“刚还嫌我身上味道不好,这会儿又不觉得了?”

黛玉脸上一红,羞涩的说道:“我吩咐小厮弄热水来给王爷沐浴,这里有现成的衣裳,王爷沐浴更衣后,这雨说不定也停了。若是执意冒雨而去,以后我们不管大小事情可都不敢麻烦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