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如果所有的结局都是美好的(大结局)

夏可可望着沈灏晨的背影,稍一犹豫,便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海风一吹,加上方才闹了闹,她的酒意已经全醒了,而且,她突然有点莫名的了悟,甚至不惊奇沈灏晨这样无端端的出现。

将父母带走的华人,沈灏晨的家,那个开满木兰花的小镇,所有似乎毫无联系的事情全部连在一起,夏可可低着头,走着走着,突然间,冷不丁地,她抬起头问:“你以前是不是就认识我?”

沈灏晨的脚步顿了下来。

两人站定。

夏可可觉得全身发热,有种狗血沸腾的感觉,她在想,不是那么倒霉吧,不是那么巧吧,不是那么小言吧,不是那么俗套到死吧,可是那句话,还是问出了口,“和我在一起,是报复吗?那个广玉兰,是你母亲,也是我爸的……其中一位女友?”

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

长辈的情债,小辈来还。

情债……雷雨……

夏可可的脑子嗡嗡了几声,她好像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方才还被狗血点燃的热血,蓦然间又变冷的,冷到指尖都凉飕飕的。

“你……不会是我的哥哥吧?”

沈灏晨终于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她。

夏可可的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是大脑已经完全秀逗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亲自问夏教授吧。”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理夏可可,仍然只是往前走。夏可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也只记得跟着他往前走了。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们来到一个远离旅游区的小房子里,靠着海边,除了当地的一些渔民外,这里还没有被开发,因此鲜少游客。

天色已经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更是暗得吓人,夏可可推开门,望着里面坐在椅子上两个人,辨了一会,才认出是多月未见的父母。

爸妈消瘦许多,以至于夏可可第一眼几乎不敢认了。

“爸妈!”她叫着他们,扑过去。

夏父站起来,望着女儿,有点难以置信,“可可?”

“我是可可啊,我来找你们了,你们怎么……怎么那么瘦了?”夏可可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原本养尊处优的父母,几乎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

“我不打搅你们叙旧了。”沈灏晨的声音此刻从后面传来。

夏可可下意识地转过头。

沈灏晨正站在门口,逆着光,清冷的身影笼罩在一层浓艳的墨色里,仿佛从彻黑的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那么陌生。

小屋的门合上了。

三人相顾了半天,夏可可摇了摇嘴唇,直接问:“爸,灏晨,他——”

还不等夏父回答,夏母立刻冷哼了一声,“你爸种下的风流债,现在报应了吧,还全报应在女儿身上。老夏,我看你怎么回答你女儿?对着可可,你可不能再说瞎话了。你不能继续害我们女儿了。”

夏父被妻子数落,也没有急躁,仍然用那种不紧不躁的调子,慢悠悠道:“我说了,我并没有对不起你,沈灏晨也不可能是我儿子。”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敢说你们没发生什么?你们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她何必要恨你那么多年?不仅她恨你,她还让她儿子恨你,让她兄弟姐妹这么多人一起恨你,你肯定是始乱终弃了!”夏母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两老儿肯定因为这个问题争吵很久了。

“我承认我们之间有过一段情,但是,沈灏晨绝对不可能是我儿子!”夏父也急了,调子升了上去。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自己做错事还得理了啊!”夏母也被惹怒,显然,这一唱一和,两人在这间小屋子里,只怕已经演示了几百几千遍了。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可什么时候才算争出一个头啊。

夏可可反而被置身事外,她站在旁边,看着已经红脸的爸爸妈妈,不知为何,她是相信爸爸的。

情愿相信吧。

情愿自欺欺人,也无法接受,沈灏晨是自己哥哥的事实。——毕竟,那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那么那么那么,深爱过的人。

“我说了沈灏晨不是我儿子,就不是我儿子!”夏父仿佛终于被夏母逼到角落,突然站直身体,粗着脖子道:“因为我和你结婚那年就结扎了,根本不可能有生育,这个沈灏晨,根本就是广玉兰抱养的。”

夏母愣住。

夏可可也愣住。

“爸,你……你不能生育……那,那我是从哪里来的?”现场沉默了好半天,夏可可才嘀咕了一句。

太扯了吧。老爸这个谎话说得也太低劣了,别说妈了,便连她都不相信。

哪知,夏母似乎并没有马上点破这个谎言的意图。

夏可可脑子里又哄哄地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狗血附身还是怎么的?

难道她是抱养的?或者,是妈妈的私生女?

“妈,你说话啊。”夏可可又转向夏母,几乎是求助般的语调了。

夏母在短暂的沉默后,也清醒了过来,她转向夏可可,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可可,有一件事,其实我们早就想告诉你了……”

“我是抱养的?”夏可可打断她,只觉得这件事这是狗血到搞笑的地步了。

“嗯,妈妈以前得过一场病,医生说不能生育。”夏母的声音越发柔起来,借着屋内本就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可可的反应。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不可思议,夏可可只是皱了皱眉,很平静。

难怪在妈妈知道沈灏晨可能是爸爸的私生子时,并没有过问“**”的事情,敢情他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完全是一丁点血缘都扯不上,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悲剧。

她和沈灏晨,就是两出悲剧。——那么,这就是当初沈灏晨执意离婚,执意伤害她的理由吗?

夏可可简直是想笑的心都有了。

“把灏晨叫进来吧,告诉他实情。”夏可可想了半天,然后非常理智地说道。

“我说了,但是他不信,他从小……从小就被玉兰灌输了很多事情,他不会相信了。”夏父叹了口气,“我是对不起玉兰,但是没想到她会那么极端。”

“你确实利用了她,是不是?”夏可可现在的反应堪称冷静了。

“我是真的被她吸引过,也没想过要利用她。是她看出来,我很想调回城,就帮我走关系,对方说要她家的一个传家宝,她背着她父亲拿出来了,结果惹了祸……”夏母的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事情,夏可可也能猜出个大概。

痴情的少女为了情郎,将祸事带入家中,可是大祸之后,情郎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妻子的身边,她怎能不恨?从那以后,也许恨他,是她唯一活着的理由。

但是,沈灏晨又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要收养他,还要谎称他是自己与夏教授的儿子?

夏可可的脑袋有点疼,想琢磨得更深刻一些,一抬头,瞧见爸爸妈妈都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仿佛在等着她的判决一般,她心中一软,张开双臂,将两位老人一股脑地搂住。

“好了,反正我就认定你们是我的爸妈。”夏可可努力用最欢欣的语调让他们安心。

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

夏父夏母被夏可可八爪鱼一般的爪子搂在了一起,身体相撞,互相望了一眼,突然间也都释然了。

夏父自己结扎,大概也是为了安慰夏母不能生育的事实。他毕竟和她过了一辈子。

以前的事情,已经不能追究了。

以后,还是一家人。所有的问题,仍然要一起面对。

沈灏晨面对着屏幕。屏幕里,正是夏可可一家三口的一言一行,方才的谈话,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沈灏晨放在扶椅上的手握紧又松开,脸色则是一贯的冷峻,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反而是在他身后的刘霞有点急了,忙忙地俯身道:“灏晨,你别听他的,他骗你的呢。我爸说了,你肯定是广家的后人。”

沈灏晨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问:“我看他也确实不知道那个秘方在哪里。不用继续监视了,你们先出去吧。”

刘霞疑惑地看着沈灏晨,但从沈灏晨的表情里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转头望了望后方的人,终于听话道:“好了,我们出去吧。——灏晨,你呢?”

“我一个人呆会。”沈灏晨淡淡道。

刘霞又看了他几眼,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们离开后,沈灏晨一个人站在屏幕前,看着里面渐渐暗下去的画面。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说的那些话,她临死前告诉他,去找那个姓夏的,她说他是他的仇人。她说了那么多话,说自己如何如何怀着他被抛弃,可是她是真的怀孕了啊,那么多街坊邻居都知道都能作证的,他怎么会是抱养的呢?——除非连怀孕都是假的,她一开始就想好了,找个孩子,从小幻真幻假地教育他,用那么多似是而非的故事,告诉他夏教授是多么坏的一个人,以至于沈灏晨的一生,所有存在的意义,不过就是毁掉他。

原来恨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斯地步。通过毁掉一个人,来毁掉另外一个人。而他只不过是棋子,是工具而已。是那个被毁掉的人。

沈灏晨突然觉得很累,宛如实质,不堪忍受。

夏可可好容易安抚好父母,正要详问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夏可可转过头,眯着眼睛望过去,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沈灏晨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抓起夏可可的手腕,便要往外走。

他很少有这样粗鲁的行为,力气也大得惊人,夏可可踉跄了两步,便已被拖到了门口。

夏母本意要拉住可可,也被拖行了几步。

“沈灏晨,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伤害我妻子和女儿。”夏父见状,也顾不上自己年老体弱,老鹰护雏般冲过去,也拉起夏可可,将她拖到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爆发力太惊人,夏可可竟然真的被他拖到了身后。

沈灏晨的手中一空,原本就阴如古井的脸变得暗沉暗沉,在夏可可措手不及时,沈灏晨的手中已经多出一样东西。

乌黑乌黑,与他此时的脸色一样陌生得让人全身发冷的东西。

那是夏可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枪。

沈灏晨的手中端着枪,黑漆漆的枪管,正好对着夏父。

夏父也怔怔地看着枪管,嘴唇抖了抖,却更坚定地挡着在夏可可的面前。

“我并没有拿那个配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当初会同意调我回城,如果你执意认为我对不起你母亲,你就开枪吧。——不过在你开枪之前,我很想替可可问你一句,当初你和可可结婚,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要报复我?”夏父到底是做教授的,在死亡面前,反而冷静了下来。

“爸!”夏可可听到“开枪”两字,心都拎起来了,哪里还肯躲在多面,她挤到夏父的前面,用额头抵住了那个宛如死神般的枪口。说来奇怪,这个东西,远远地看着时,它是那么让人胆战心惊,可是真的触到皮肤,却又觉得,不过如此吧。

生与死,爱与不爱,都不过如此吧。

“可可!”夏父却慌了,伸手就要拉她。

“爸!你在一边呆着去,现在根本没你什么事了!”夏可可一直是乖乖女的样子,现在凶起来,也很是吓人。倒把夏父给镇住了。

她推开夏父,凛凛地望着面前的沈灏晨。

目光澄澈,没有了最初的惊慌与疑惑。

“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我相信你喜欢过我。我或许迟钝,但我不是傻子。不管后期如何,谢谢你那样喜欢过我。到了现在,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没有爱也没有怨。但如果你真的要杀我的父母,你只能先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地为他们报仇,不死不休。”夏可可的手抬起头,轻轻地、轻轻地、握住那柄枪管。

心是安静的,是无风的海面,映着蓝天白云,静谧如镜。

沈灏晨凝视着她。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抚向她苍白熟悉的脸颊。

枪击声,在此刻响起。

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嘈杂喧闹。

似乎有人闯入。

沈灏晨没有回头,只是垂下手,放下枪,告诉他们,“呆在这里。”

然后他出去,将门反锁。

再然后,夏可可他们在房间里也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吵吵闹闹,一堆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英语还夹杂着枪声,再然后,外面安静了,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有人来将门打开,只是,不再是沈灏晨他们。

夏可可一家三口被带到了警察局。

夏可可扶着受到惊吓的母亲,和父亲一起走了出来。

顾远桥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她。

见到他们,顾远桥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没事吧。”他一把抓住夏可可的胳膊,关切地上下打量,唯恐漏掉了什么细节。

“没事,挺好的。对了,你……你怎么来得那么快?”夏可可疑惑地望着他。

他们进警察局的时候前前后后才半个多小时而已啊。

顾远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乘坐火箭吗?

“我早就来了,只是这里不比国内,不方便露面。只能让你和……”顾远桥转向两位老人,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精英姿态,诚恳地自我批评,“叔叔阿姨受苦了,我来得太迟了!”

夏父夏母面面相觑。

这是哪里蹦跶出来的一个人啊,叔叔阿姨叫得那么甜?

“我是顾远桥,可可的未婚夫。”某人大言不惭。

“说什么呢!”夏可可一抬脚踩下去,在顾远桥继续大放厥词之前,赶紧将他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你儿子呢?”

“你是问我的干儿子吗?他挺好的。”

“怎么成干儿子了?”夏可可牙齿痒痒,这个人怎么能六亲不认呢。

“你走了之后,薇薇承认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她在离开我之后,认识了另外一个人,有了一个孩子,只是那个人不争气,染上赌瘾,欠了一屁股债,被我二姐发现了。二姐用那个孩子做筹码,威胁她制约我而已。”顾远桥无所谓道:“所以,为了一劳永逸,我把继承权交出去了。他们放了薇薇和她儿子,当然,也是我的干儿子了。”

“啊,你交了啊?”夏可可愣了愣。

“是啊,我现在是穷光蛋一只了,你还要不要跟我?”顾远桥笑得邪邪的,“而且,我们再不回去,那个环保公司也快经营不下去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可可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赶紧又问起另一个问题。

“我一直知道你在这里啊,只是之前找不到叔叔阿姨的地址,还好你的出现把他们引出来了。”顾远桥淡淡道。

“啊?”夏可可又有点秀逗。

顾远桥总是把天大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夏可可知道,事情,自然远非那么简单。

与顾家人的妥协,薇薇的事情,埃及的事情,都是那么复杂那么匪夷所思,他不过是将最简单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罢了。

“别啊了,老婆,反正家长也见了,我看差不多也该结婚了吧,要不我去问问爸妈的意见……”

顾远桥的嘴巴又在趁机揩油,不妨脚下一痛,夏可可已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丢下捧着脚背呲牙咧嘴的顾远桥,在那里嗷嗷叫唤某人谋杀亲夫。

……

“沈灏晨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回程坐船,夏可可在船头问顾远桥。

“坐船走了。埃及这边局势这么乱,他们藏有军火,被抓到是大罪,现在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也许是以色列那边吧。就是海的另一边。”顾远桥虚指了一下。

“对了,你既然在现场,就不怕那些流弹什么的把我直接送上天啊。”

“行动之前我联系过沈灏晨,准确地说,是他主动联系我。他说他会保证你们的安全。”顾远桥淡淡道:“我信他。”

夏可可“哦”了一声,只觉得冰山很大,她只窥得了一角。但是一角就够了,整个冰山,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夏可可又突然想起,沈灏晨推门进来,拉着自己的一幕。

那一刻,他只是想带她走吧。

只是夏可可的一句“恩怨两清”,终于让沈灏晨意识到,夏可可已经不爱了。

所以他一个人走了。

以后,他还会回来吗?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夏可可抬眼向无边无际的红海望去,海面汹涌,变幻莫测,

“继续想其他男人,我可是会生气的啊。”顾远桥不知何时凑到夏可可耳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半真半假地揶揄道。

夏可可弯唇一笑。

伸手抱住顾远桥的胳膊,将整个身体缩进他的怀里,猫儿一样蜷在那个宽厚的怀里。蜷在他的天罗地网里。

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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