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燎原

青年微微仰着头,单膝跪在沙发上为他点烟姿态,神情天真而专注,有种仿佛信仰般献祭感。

火焰摇曳在青年指尖,仿佛是以对方肢体作为燃料,烧灼出玫瑰甜香。

过于接近距离,让他身形僵硬。

不过片刻,咬在嘴中烟头被点燃。

青年朝他微微笑了笑,指尖一晃,火焰熄灭。

房间里忽然沉寂入黑暗,他好像才恍然从那阵香气里清醒,伸手抓住谢眠手腕。

“烫吗?”凌俞拧着眉,低声道。

谢眠稍微有些惊讶。

他没有猜到对方第一句是问他烫不烫。

……以前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这些。

他在怪物马戏团副本中伪装魔术师时候,曾走于百米高钢丝之上,底下是尖锐倒刺,围观怪物将马戏团包围。

纸牌在他手中飞舞,喷发火焰自高空而来,他被迫行于生死边界,命悬一线之间。

与那样表演相比,zippo在他手中已经算非常安全。

只是现在凌俞紧紧抓着他手,炙热阳气烫进他魂魄里,让他灵魂愉悦得想要发抖。

很烫。他想。

睫毛低颤,温热呼吸轻轻吐出,他轻声解释道:“不烫。只要控制住时间,就不会烫到。”

似乎还怕凌俞担心,他又补充道:“其实指燃原理很简单,只是转动zippo时候,把火油甩到指尖,再引火点燃就可以——”

凌俞沉声打断:“太危险。”

他伸手捏住了青年指尖,将上面残留火油拭去。

便感觉对方指尖微微有点发颤。

凌俞:“还说不烫?”

谢眠不再反驳,只是抬眼瞧他,轻声细语道:“如果l神觉得危险话,那我就不玩就是了。”

说着,他弯了弯唇,低哑道:“l神要是不信,也可以帮忙监督我。”说着,他便把zippo塞进了凌俞手心。

手心里zippo还残余着火焰燃烧温度。

凌俞凝视着青年头顶发旋,想,怎么可以这么乖。

他将谢眠手腕放开,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抽了一口烟。

青年已乖乖巧巧地坐到了一旁,靠得依然很近。

呼出烟雾缭绕,有几缕缱绻地缠到了对方发间,凌俞侧着头看着,忽道:“闻得惯烟味么?”

谢眠轻轻“嗯”了一声,凌俞却怕他只是在迁就,抽了两口就打算把烟摁灭,却见谢眠弯身拿起他刚才随手扔在桌上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拿在手中。

他看了一眼刚才递给凌俞zippo,又抬头看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求助般开口。

“怎么办,我现在没有东西可以点烟了。”

他表情依然如方才乖巧,拿着烟手纤长白皙,非常漂亮。

凌俞凝视着他,有些惊讶。

——连吃烤串都要一点点剥下来慢慢吃人,会抽烟这件事,本来就让人不太相信。

在他眼中,谢眠就像温室里被娇养长大玫瑰,未曾触及人世尘埃。何况抽烟。

凌俞:“你会么?”

谢眠微微笑了笑,沙沙哑哑地道:“会啊。”

他并没有说谎,他是真会。

童年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很长时间自闭。没有办法和旁人正常地交流,也没有办法去学校。

谢奕为他请了家教。

家教面容他已经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是个身材高大男人,对他很耐心,教会了他读书写字。

只是他还是不惯于和人交流,只喜欢一个人看书。

在他看书时候,对方就会站在窗台抽烟。

烟味清苦,谈不上好闻或者难闻。只是一直陪伴在那里。

后来家教被谢奕辞退了,又请了心理医生对他进行更加专业心理干预。

谢凛那时候已经十六,快要成年,经常跟着谢奕去公司实习。

家中空空荡荡,他在房间里摸索,只找到了家教留下一包烟。

他偷偷找了打火机,给烟点上火,抽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即使如此,依然爱上了烟草味道。

因为那能够让人知觉暂时麻痹,产生一种不属于他自己放松和愉悦。

后来,他抽烟事被谢凛发现。

谢凛认为这事有害健康,强行要他戒掉。

却也不是完全地戒。

离家进入娱乐圈之后,压力太大时候,他偶尔会蜷缩在自己公寓沙发里,一个人抽上一支。

在烟雾缭绕里放空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后来去了恐怖乐园之后,生存物资稀缺,通关副本获得点数拿来换保命道具尚且不足,更不必说换烟草这样奢侈品。

等他成了怪物,乐园之主味道却比烟草更能让人沉迷,忘却一切。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

凌俞却觉得些他只是在逞强。

他打电竞,遇过过许多少年人,不会吸烟也要硬说自己会,仿佛这样就能彰显自己成熟。

谢眠乖巧,但也确实年轻,难保不会有这些稚嫩想法。

他摩挲了手中zippo,还在犹豫是否要遂谢眠心意,却见对方已经咬着烟凑近了过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迷离。

夜色浓郁。繁华城市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照入房中。

他稍稍低头,就能看青年微卷柔软发丝,对方身上玫瑰花香比花园中晚风更加浓烈。

青年咬着烟头和他烟头相碰,声音低柔沙哑。

“借个火。”他道。

烟头在静寂之中被点燃。

凌俞心中似乎也蓦地燃起燎原烈焰,有种近乎头发发麻冲撞感。

谢眠确实不会对他说谎。

他是真会抽烟。

说是借火,似乎也只是单纯向他借个火。

借了火之后,就又退回到一旁。

他靠坐在沙发角落里,微卷发丝搭在脸颊,低头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眼眸微微眯起,神色有些迷离。

纵使是在抽烟,他身上那种纯粹天真依然不减,又似乎多了一点奇异脆弱。

让人想把他按进怀中圈紧。

想与他那双灵活手十指相扣。想要把更加炙热温度传递到他瘦削身体里。

房间静谧。烟草味道和玫瑰甜香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诱人味道。

凌俞抽烟原本是为了冷静。

现在却没法再冷静。

畜生。

他骂自己。

谢眠才十九岁。可凌俞,你却已经二十六。

十九岁还在干什么?

是刚上大学,乳臭未干年岁。

刚从早恋束缚里挣脱,谈个恋爱还要磨磨蹭蹭,牵个手就要脸红心跳。那样年岁。

即使过早地在娱乐圈里沉浮,并不代表谢眠已经足够成熟。

你得当个人。

……当个屁人。

他抽了几口,就把烟头掐掉,又拿起桌上那罐啤酒仰头喝光。

青年抽烟抽得很慢,动作细致而优雅,跟吃饭时候一样秀气。

而他就看着他抽。

在烟雾弥漫里,描绘青年眉眼。

一直看着青年把烟抽完,凌俞才哑声开口。

“之前不是说要帮我按摩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