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化术，透支一切精神力、体力、魔力，召唤神祖与己融合的强大秘术。其威力毋庸置疑，乃是十尊治理神陆的根本，但万物皆有平衡，神化术后的负面效果与它的威力一样令人叫绝。

天魔之神的神威散了。

仇酒儿倒在漆黑石碑前，半片脸庞都埋入了泥土里。左眼开开合合，视物模糊扭曲。她隐约看到死灵骑士用它那变态长的双臂撑起身体，失去了束缚的亡灵之神瞬间扩散，随着死灵骑士的咆哮一起震得仇酒儿发颤。

可惜意志力不是力量源，仇酒儿强迫自己不许晕厥，却无法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看着银光浮现在死灵骑士的背后，她看着死灵骑士狰狞地瞪着自己，她看着第二块神命水晶被带入传送阵。

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死在了自以为是上，她对自己的推测盲目确信——有人击败过传送而来的敌人，所以敌人的修为必在七阶之下；毕竟领主是无法进入遗迹大陆的，职业者又不可能击败领主。

神化术助她驰骋于领主之下的所有战斗，但若想对抗领主的‘神降术’，单单一个神化术是远远不够的。否则神祖血脉者不就无敌了？

死气慢慢地浸入仇酒儿的身体。在她状态万全时这种感觉不甚清晰，如今四肢渐渐僵硬，寒冷入侵的感触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遭受蚕食。

她会死于死气入侵后的生命力枯竭。就算没有使用过神化术，寻找另外四座石碑需要的时间也足够让死气占领肉身了。

*****

“酒儿出事了。”

薄暮云一步横在玉冰身前，双手大力地压住玉冰的肩！

“你疯了！这儿是遗迹！”

“第三层边缘有离开的传送阵，我知道位置。让开。”

令薄暮云震惊的是，玉冰的眼神很镇定，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从西方传送阵离开遗迹大陆，再利用南方传送阵重新进入到南方版图的不归死境，再去救他的爱人？玉氏老祖和天重峰主可都还在第九十九陆！他们根本不会允许玉冰去不归死境涉险！

这是最可怕的：玉冰明明知道有什么在阻止他，可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决绝。

“遗迹还可以来很多次，可酒儿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玉冰挡开薄暮云的双手，“我绝不会让她离开我。”

薄暮云深呼吸，“你为了女人半途而废，峰主和长老们都会弹劾你。你会因此失去玉氏少主的地位！别忘记我们谈过的那些理想抱负，你真的要为了她全然放弃？！”

玉冰一字一顿道，“我的理想，我的抱负，从不以牺牲我的女人为代价。”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路人甲乙等队友们都远远地站着，别说是上前劝架，甚至没人敢动弹一下。

“况且就算不是玉氏少主——”

玉冰狂傲地昂起头，一瞬间薄暮云好像又看到了过去那个桀骜不驯的二公子。

“我也一样能逆反圣教，铸就玉氏的千秋功业。”

薄暮云没话说了，他默默地退到一边，目送着玉冰离去。

“公子！请稍等。”

随侍呼察跳了出来，稳稳地拦住了玉冰的去路。

“会长大人命小人将这份玉简在必要时呈予公子。”

玉冰扯过玉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寥寥数字，尽管有所预料，玉冰依旧心神巨震，玉简‘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破碎了。

“写了什么？！”

薄暮云疑惑好奇，蹲在地上拼接起碎片来：

不救未必死

敢救必须死

玉远山

仅仅十三字，看得薄暮云苦笑不已。

“知子莫若父，会长他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即便你能救她，如此一个乱你心神成你软肋的女人，会长也必会封杀！”

薄暮云不敢看玉冰的表情，他明白像玉冰这般痴情种子，这下不说崩溃也差不多了。

玉氏少主在意的那个人，对玉氏而言多害少益，更何况仇酒儿背景不明，轻易地就会被舍弃。

“玉冰……事已至此，我们还是相信她能自力渡过此劫吧。”

“她在等我。”玉冰仿若未闻般喃喃自语，“她在等我。”

“师弟啊……”薄暮云于心不忍，只能默默地拍了拍玉冰的脊背。

薄暮云垂着头，视线顺着玉冰的手臂来到那只命魂灯上。魂火如同灯芯般抿成了一线，明明灭灭，随时都会熄灭。这是人之将死的征兆，薄暮云的心如明镜：仇酒儿挺不过太久了。可他又不得不去思考，倘若仇酒儿现在死了，玉冰会变成什么样子？爱人的命魂灯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失去光亮，自己又受制无法施以援手……

但愿玉冰不会疯魔吧。

*****

死灵骑士消失后的第四个时辰。

仇酒儿慢慢睁开双眼，第一感觉就是冷。暴食之心剩下的一丢丢余力到底是消散了，但好在它帮仇酒儿挺到了苏醒。

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了，如果不出意外，死气接下来会侵入五脏，再延着脊髓占据大脑。等到她灵魂散逸，她的尸体说不定会被传送到某处亡灵族温床。如果被亡魂占据躯壳，仇酒儿就会正式转化成亡灵族的初级魔物‘僵尸’。

亡魂的存在会延缓尸体的腐烂速度，可仇酒儿一想到死后的自己：磕磕绊绊地在地上拖动步子、半腐的眼球从眼眶中垂下、舌苔因死气染上令人作呕的恶臭……

不行。

绝对不行。

那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意志坚定的仇酒儿哪里去了？！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哗——”

瓶瓶罐罐洒了一地。

仇酒儿用嘴咬开瓶口，昂着头将药丸灌入口中，接着就是下一瓶……

温热的气流抵不过死气的侵蚀，但总能延缓一些。仇酒儿又将药力尽可能逼入右臂，终于，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后，她的右手臂能动了！

暴食和虚荣之戒同时生光，包括圣女令和罗生盘在内的所有物品被尽数倒出！右掌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点点地扒弄着……

时间在慢慢流逝着，右臂的阵痛越来越剧烈。

忽地，在看到某部典籍时，仇酒儿眼前一亮。

那是吕不死的《死灭之手》，是修炼死气的法门。吞噬派邪修是无法修炼它的，就算仇酒儿有心修炼，《吞噬天地》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不准也得准。”

仇酒儿狠狠地叼着《死灭之手》，扭曲地靠着石碑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