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病重
刘徵按住胸口,这个地方好似被一股难以愉悦的酸涩占据,他回想那个梦,那个梦境极其真实,真实的像他亲眼所见。
又一天亮,自家殿下没有按时起床,陈管家推开房门进去,就看到男子微微低着头,浑身被一种低沉氛围所包围,陈管家叫了他一声,果不其然,又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与此同时,东宫。
齐后早上起来就听说了菀玉公主昨夜被太子请去说话的消息,洗漱后就立马去了东宫。
刘培站在齐后面前,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齐后,低声道:“母后,儿臣起初是有……歹心,但后面儿臣想清楚了,并未对菀玉公主做什么,就放她离开了。”太子昨晚回来想起来其实是有后怕的,若是真的因为一点美色,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未免太不值得,当然他也不可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所以最开始还是用歹心来形容自己。
齐后眼神直直地望着太子,过了一会儿才说:“把事情具体说一遍。”
太子便说了,只是没说中间是赵菀玉提醒他的那段话,而是他忽然间想到了,最后以刘徵到来收尾,其实他也庆幸,后来离开别院才发现不只是刘徵,顾淞还找了洛城令来寻人。
“你说刘徵来寻人?”齐后听到这儿眉梢一挑。
“是。”
齐后蹙了下眉,顾淞喜欢赵菀玉几个月前她就能窥见一二,尤其顾淞也没想瞒着此事,但刘徵,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件事。
因为昨日赵菀玉平安归来,此事并未闹大,齐后警告了刘培一番,这才带着一些疑惑离开东宫,离开东宫之后,她脚步微停,吩咐身边的心腹,“让赵菀玉进宫一趟。”她停了下,又说,“过两日这事平息了再让她进宫。”
但赵菀玉过两日不曾进宫,因为她病了,水神节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头疼脑热,第三天陷入了昏迷,这病来的迅猛又急切。
二皇子府的管家自从水神节那日在赵九口中得知了刘徵举动,知晓刘徵那夜的反常和赵国公主有关,再想到赵菀玉那两次来拜访时殿下的反常之举,便颇为关注赵国公主府。
自然也知道赵菀玉生病了,而病了五日后,自家殿下还是每日行动如常,没有任何表示,陈管家忍不住提醒道:“殿下,菀玉公主病了。”
刘徵刚刚收了剑招,闻言瞥了陈管家一眼。
“您是不是要去探探病?”自家殿下日理万机,不一定知道赵国公主病了的消息,身为看着殿下长大的管家,陈管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他。
刘徵拿了块帕子,缓缓擦拭手中冷光森森的长剑。
陈管家凑到刘徵身边来,“我看顾淞顾大人,天天都往公主府跑呢。”
刘徵擦拭长剑的动作一滞,侧眸望向陈管家,陈管家也没撒谎,顾淞的确是每日都要跑去赵国公主府,不仅如此,他还带了好些名贵药材,若不是必须上值,怕是整日都要留在公主府。
陈管家想了想,他家殿下出生高贵,品貌不凡,是时间少有的如意郎君,但这些比上顾淞,一点优势都不占,世家源远流长,顾家更是绵延数千年,而且人家容貌也是霁月清风,最要紧的是,性子温和,这点就比他家殿下别扭清冷爱臭脸的性子竞争力强太多。
思及此,陈管家发现自家殿下在掠夺女郎芳心一事上竟然不占优势,他一皱眉,正想传授殿下一些手段,就见自家殿下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大步往前而去。
陈管家赶紧追上去。
可惜他圆圆胖胖的,疏于锻炼,怎么比得上他家殿下两条大长腿,眼看他家殿下已经步入房间,并且哐一声合上房门,累的直喘气的陈管家双手扶住腰,同时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分析错了,正常男子听到自己心上人病重,哪怕是只有好感也不会这么无动于衷啊。
正想着,刺啦一声,紧紧闭合的房门重新打开,陈管家直起腰,就见自己一袭黑衣的殿下从房内走出,薄唇抿的紧紧的,片刻后,在自己跟前立定。
刘徵垂着头望了他许久,才冷冷地问出一句话来:“她病的很重?”眼眸依旧是一片漆黑,瞧不清里面的内容。
“是的。”陈管家叹了口气,“本来是林太医去看诊的,但昨日太医院正和王太医都去了公主府。”太医院正和王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两位大夫。
话说完,陈管家看着自家殿下脸色忽地又难看了点,他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今早太医院正和王太医就离开了公主府,情况应该好转了。”
这一句话落,就见刘徵又倏地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约莫到了黄昏,一直守在院门的赵九听到门内传来一道声音,他推开门,利落地走进去,“殿下。”
刘徵立在八宝阁的架子前,抿紧唇问:“赵青送信回来了吗?”
赵青是五日前他安排去给藏在朱家沟的赵锡林送信的人,赵九摇摇头,“未曾。”
刘徵沉默了会儿,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天色黑了,月亮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从打开的窗牖射进来,给未曾掌灯的房间里镀上了一层银辉。
刘徵坐在胡椅上,手搁在旁边的方桌上无意识轻点,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抬起了头,暗夜中,一道黑影飞快地从窗户跳了进去。
刘徵还没进入那间不算陌生的屋子就皱了皱眉,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他推开窗跳进去,一点动静也没发出来,他先看见了坐在脚踏上睡着的月见,他眉心一拧,然后他抬起头,这次和上次来不一样,上次床头只垂了一颗取光的夜明珠,这次挂了两颗,两颗的光更清晰,他能看见赵菀玉苍白的脸色,不仅仅是脸色苍白,而且下颌似乎也比几日前见到她消瘦了许多 。
他拧着眉立在床头,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嘴唇忽然动了下,吐出个含糊低哑的字,“渴。”
刘徵没动。
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似乎不大舒服,秀气的眉皱巴一团,“渴。”
刘徵转过身去桌子上倒了杯水来,他坐在床前,把赵菀玉扶起来,一扶起来他唇瓣抿的更紧,已是深秋,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火炉,足够温暖,所以床上的人只穿了单薄的寝衣,他能感受到这寝衣之下瘦弱的骨。
他把水杯凑到赵菀玉唇间,水杯微微下倾,只刘徵伺候人的动作实在不熟练,水杯往下一倾,就有水滴沿着她的唇角往下滑落。他想收回水杯,但唇瓣一接触水,赵菀玉即使在昏睡中也下意识张开了唇,刘徵不好收回水杯,只能见她一边喝水,一边有水从她的唇侧往滴落。
幸好,几口后,赵菀玉就停止了动作,刘徵连忙将水杯放到一处,然后伸出手指抚去赵菀玉唇角的水珠,只这个时候,闭着眼的女郎眼睫轻轻颤了下,之后就睁开了。
刘指腹正在抚去她脖颈的水,不期然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微怔,赵菀玉也怔了怔,她目光环绕了一圈,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后,才迟疑地张嘴,嗓音喑哑难听,“二殿下。”
刘徵收回手,把赵菀玉她脑袋搁在枕头上,神色冷静如常,“嗯,是我,你好好养病。”
话说完,他就站起了身,走到窗口跳了出去,赵菀玉病中反应慢,她看着刘徵跳了出去,又觉得自己脖颈处凉飕飕的,她一伸手,摸到了几点湿润,她伸长脖子往窗口看去,窗口紧闭,房中也没有别的男子。
甚至第二天醒来,赵菀玉想到昨日迷糊醒来的那片刻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个梦,刘徵真的来过吗?
赵菀玉这场病来的猛烈,但开始好转之后,四五日也就大好了,这日天气好,赵菀玉在院中散步,这个时候,忽有嬷嬷进禀道,“公主,顾大人来了。”
月见听了这话,立马看向自家公主,就见公主对那嬷嬷道:“请他回去吧,就说我不想见人。”
那嬷嬷一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说了声是。
月见嘴皮子动了动,直到赵菀玉回了房,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之后,月见才小声问,“公主,你拒绝顾大人的求见是不是太生硬了。”
赵菀玉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水,闻言看向月见,月见在她身侧低声道:“我们在齐国,还是需要别人的庇佑的。”月神节那日她清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和公主是被太子殿下所绑,而顾大人发现他们马车遗落在外,便立刻寻人满城找他们,若不是顾大人喜欢公主,哪里会做到这种地步,既然这么喜欢,哪怕公主不喜欢别人,也可以处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这次公主重病,顾大人每天都往府上跑,公主就算说一句身体不适,不便见人,也比那一句不想见他要好得多。
赵菀玉脸色冷静,一点也没被月见说动,“我既不能回报他的感情,就不会继续和他走近。”水神节的次日,她备了厚礼感谢他。前日她身体大好,他来府她也郑重道过谢,这之后没必要见面了,她不想给他丝毫能接近的信号。
“可是,公主,我们现在危机四伏……”月见不死心道。
赵菀玉抬头看向她,微笑着说:“我就算想活着,有些事也是不能做的。”
月见还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跟了公主这么多年,知道公主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可以说她心冷,因为其实除了赵锡林,公主应该不曾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拒绝别人的靠近,但也可以说她心善,她做事底线很高,遇见能帮的事也会帮一帮,但总体来说,公主拒绝任何人太过于靠近她,哪怕是跟了公主六年的她。
思及此,月见不想说那些不太开心的事,她换了个话题,道:“公主,这几日洛城来了戏班子,可有趣了。”
赵菀玉捧着茶杯轻抿了口,并不关心这个戏班子有多有趣,但还是给面子的问了一句怎么有趣。
月见道:“那个戏班子能大变活人,能把活人变消失,还能把狮子变成人的,人变成狮子的。”
听到这句话,赵菀玉喝茶的动作停住,她抬起头望着月见,重复了一遍,“大变活人,把活人变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离开齐国的心很坚定,坚定到徵哥啪啪打脸了,她依旧不改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