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诈关

夜幕降临。

浠水河畔上,背靠少习山的一处低洼地,此时坐落了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帐篷。灯火阑珊,星光寂寥,这座简单的营地没有任何的防御性工事,就连最简单的鹿角都不设置。

而在营地的正中央,隔着军帐,依稀可见舞姬翩翩起舞的那一种曼妙的身影。

琴音小筑,声声悦耳,歌舞升平,好不动听。

放眼望去,一位长相俊美,身材瘦削的青年男人正搂着两个美姬坐在帅位上,一边听着乐师弹奏的琴、瑟、古筝等乐器,看着十几名舞姬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身子,翩然起舞,一边张着嘴巴,让两个美姬争相喂食,真是好不惬意!

又喝了一爵酒,青年男子的脸色微醺,有些醉意了。

忽而,不知道何处响起的喊杀声,震颤了整个营地。

“嗯?发生了何事?”青年男人,正是楚军这一回的运粮官,熊子兰。

乐师们停止奏乐,舞姬们也一脸慌乱的站着,不再起舞。

“报——”

一名灰头土脸的小校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向着帅位上的子兰禀告道:“公子,大事不妙了!不知道从哪里杀来的秦军,夜袭营地,现在秦军已经向着这里冲杀过来了!”

“什么?秦军冲我来了?!”

子兰不禁勃然变色,原本浓浓的醉意已经被驱散大半。

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呢,一队秦军就突然闯进来,直接杀死了军帐里面所有手持武器的楚军将士,然后不由分说,把子兰围住了。

“你…你们做什么?我是楚王的儿子,大楚的公子子兰!谁敢杀我?”

子兰吓得魂不附体,但好歹底气还在。

毕竟是楚国这个南方霸主的公子,就算兵败,想来秦军也不敢杀害他的。只要子兰乖乖束手就擒,日后肯定能回到郢都的!

“我敢杀你!”

嬴荡排开围住子兰的秦军士卒,手持一柄染血的阔剑,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一脸的肃杀之气。

看见这个秦将如此不识时务,子兰有些拿不准,毕竟自己的小命被人拿捏着呢。

“本公子可是楚王最宠爱的儿子!你们秦国若是敢杀我,我大楚一定会报复你们,不死不休的!”

“呵呵!可笑!现在秦楚之间已经不死不休了!杀了你这贼子,还能大涨我秦军威风,何乐而不为呢?”

子兰吓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就一溜烟儿地爬过去抓住了嬴荡的膝盖,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饶命啊!将军,带兵去打你们秦国的不是我子兰,是景翠呀!你要报仇应该找景翠,找不得我呀!”

见状,本来想挥剑砍下去的嬴荡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看着子兰。

这厮真是一个软蛋,刀还没架到脖子上呢,就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了。

不知道楚王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能当运粮官?那个因为好酒,导致送粮草延误十天的苟安都比子兰强!

嬴荡鄙夷地看了子兰一眼,又扫视了一下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乐师、舞姬,还有子兰身边的两个已经瘫软在地的美姬。

“子兰,你倒真是会享受,行军打仗期间,竟然还带着美女歌姬,让我好生羡慕啊。”

子兰会错意了,赶忙把身边的一个美姬推出去:“将军,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她们都送给你,只求你能饶我一命!”

子兰可不糊涂,若是平日里打仗,双方的军队都不会下死手,主将或者是有身份的贵族将领只是被俘而已,不会斩首示众的。

但是眼下秦楚大战,已经悍然撕破脸了。楚军甚至已经打到蓝田,兵锋直逼秦国都城咸阳,战事进行到这种地步,就算子兰死在这场战事中,想来是理所应当的,秦人更不会顾忌什么。

“子兰,你想活命可以,不过你要帮我做到一件事情。”

“请将军吩咐。我一定照办!”

这时,营帐外面的厮杀的声音已经停止。

嬴荡、魏冉所带的六千骑兵都是精锐,不说以一当十,但是就凭楚军那三四千负责运粮的士兵,实在是不够看的。

至于那五千民夫,战斗一打响,他们就已经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不多时,来不及打扫战场的秦军,在做了简单的休整之后,其中三千人便换上楚军的衣甲,以及民夫的服饰,为了区分,嬴荡规定,战斗一打响,他们头上就都扎着黑色的头巾。

“咱们要立即带着子兰去诈开武关的大门。”

“荡,咱们不等甘茂将军率领大军赶来了吗?”旁边的魏冉表示不解。

“来不及了!”

嬴荡沉声道:“现在,从这里溃散的楚兵肯定逃到武关去了。武关的守将必定有所防备!凡战者,兵微将寡,要胜之,需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马上带着这三千换装的士卒去诈关,魏冉,你带着剩下的兵马就等在武关外面,等大门一敞开,厮杀声起,你就率兵冲进来!”

“好!”

嬴荡已经意识到,这时肯定有溃兵逃到武关,未免夜长梦多,所以他当机立断,带着子兰去诈开武关的大门。

嬴荡猜的没错,此时武关的楚军守将已经得知秦军杀到的消息,故而命人紧闭大门,加强戒备。

“什么人?”

看着一支穿着楚军衣甲的队伍毫无秩序,宛如流民一般跑过来,虽是夜半三更,但是隔着灯光城关上的楚军哨兵也能看的清楚,所以叫嚷出声,同时让人戒备起来,张弓搭箭。

只要这支队伍胆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此时楚军守将景阳也在这里。

看见城关上的楚军已经张弓搭箭,并且箭头对准自己这里,骑在骏马上,旁边跟着嬴荡的子兰不禁骂骂咧咧起来:“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子兰!快点开城门让我进去!”

“子兰公子?”

景阳常年居郢都,与子兰是老熟人了,故而听得出是他的声音。不过景阳到底是谨小慎微,知道秦军极有可能会诈关,故而又小心翼翼地道:“你若是子兰公子,便上前让我看一看!”

“是景阳啊!”

子兰连忙驱马上前,嬴荡与白起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地跟着,生怕子兰这厮逃跑。

隔着城关上的火把散发的光,景阳看见果真是子兰本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子兰这厮虽然是窝囊废,除了敛财,仗势欺人之外,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子兰毕竟是楚王的儿子,大楚的公子,倘若就这么死在武关,景阳与他父亲景翠是难辞其咎的!

“景阳,快点打开城门放我进去!秦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渡过浠水,向武关而来!我适才驻扎的营地已经被秦军袭击了,若非我机警,就真是单骑来投武关了!”

闻言,景阳大手一挥,想要让人去打开城门。

这时旁边的一个部将说道:“将军且慢。秦军向来狡猾,未免有诈关之举!若是秦军挟持了子兰公子,取我武关,恐不利于破秦之战!”

“可是咱们就放任子兰在武关外面不管吗?”

景阳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子兰都是大王最宠爱的公子。现在外面那么多秦军,情况不明之下,子兰若是死在了武关外面,你我都要问罪,就连上柱国(景翠)也难辞其咎!担待不起啊!”

无奈之下,景阳只能是打开城门,放子兰及其残部进入武关。

好在跟随在子兰身边的兵马并不多,其余都是民夫,在让人戒备之后,景阳就亲自下去,迎接子兰入关!

“咔嚓嚓!……”武关的城门缓缓的敞开着。

子兰带着秦军入关,迎面而来的就是甲胄齐全,威风凛凛的景阳。

“景阳!”

“子兰公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秦军刚刚袭营,我就带着兵马冲出重围了,好在秦军的兵力不是太多,不然我可能都见不到你了!”

刚刚叙旧了两句,景阳就看见了一直跟在子兰身边的嬴荡。

嬴荡昂藏九尺,高大威猛,一身剽悍的气息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这位将军我怎么从没见过?”

子兰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噢,你说他啊。这位赵将军是垂沙人,常年镇守边疆,所以景阳你没见过他是应该的!”

景阳已经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但是嬴荡的动作更快,他眼疾手快地一脚踹过去,直接把景阳踹到地上,然后欺身而上,一记沙包大的铁拳砸过去,就把景阳给砸得眼冒金星,晕死过去了。

“跟我杀啊!”

“杀!”

换装的秦军士卒连忙把黑色的头巾扎上,换上民夫装束的,直接从运粮车上抽出了阔剑、长戈,以猛虎下山之势冲杀过去!

魏冉已经听见了武关响起的喊杀声,便一声令下,率领三千战骑宛如一股巨大的洪流冲过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响彻四野。

镇守武关的楚军有万余人,但是秦军来得太过突然,战斗力又是如此的强悍,所以猝不及防的楚军根本来不及应对,很多人刚刚都是拿起武器就被杀死的。

很快,武关的城头上,楚军的土黄颜色的旌旗被砍断,扔飞了,被秦军的铁蹄践踏,取而代之的就是秦军的玄色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