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王薨

“荡儿,你不会心生芥蒂吧?”

嬴驷又讳莫如深地瞧了嬴荡一眼。

“不,不会的。嬴稷这小子,我好多年没见了,怪想念的。”

“嗯。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嬴驷舒展了一下筋骨,枕在宝案上,说道:“家和万事兴啊。似寡人的这几个兄弟,孝公的几个儿子,寡人、嬴华、嬴疾,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寡人的这几个儿子也不差啊。”

“嬴稷,打小就聪明,现在入质燕国,经历磨难,想必心性也锻炼得不错,跟樗里疾有得一比。嬴壮,胆大心细,跟你差不多,文武兼备,勇力过人,可以跟公子华一样统兵作战。”

“你呢,你自幼天生神力,好勇斗狠,但寡人知道这只是表象,你小子坏毛病不少,大智若愚,所以寡人一直很看好你。至于公子悝、公子市这几个你的弟弟,中庸之才,不堪大用,但是镇守一方或者治理一地是没问题的。”

“寡人有八个儿子,长子是嬴壮,次子嬴雍,你是第三子,不过你是嫡长子啊。荡儿,以后寡人不在了,你的这些兄弟就要你好好照顾了。”

嬴荡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会的。”

其实嬴荡的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秦王嬴驷十二三岁就已做了父亲,儿女众多,但都不及嬴荡神武。

嬴荡出生时,秦惠王正在全力打通中原之路。嬴驷在给嬴荡取名时寄予了称霸中原、荡平天下的厚望。

所以无论是历史上的嬴荡,还是现在的嬴荡,其实都被嬴驷寄予了厚望。

但对于芈八子,嬴荡排斥得很。毕竟这女人在原来的历史上鸠占鹊巢,在他这个秦武王死后,竟然拥立公子市为秦王。

史载,秦武王四年(公元前307年),武王东征三晋返回时路过东周都城,因意气用事,举鼎绝膑而亡。

武王无子,惠文后(今魏王后)与武王后欲立公子壮,芈八子欲立自己的儿子公子市。结果在秦国北方的邻国赵国的干预以及内部争斗中,多方妥协迎立在燕国为质的公子稷。

不过因为这场王位之争,而引发了整整三年的“季君之乱”,秦国亦是伤筋动骨,需要好多年的休养生息才恢复过来。

只是这还不是最让嬴荡深恶痛绝的。

季君之乱,庶长壮和大臣、诸侯、公子作乱,叛乱平息后,叛乱者都被诛杀,而惠文后不得善终。

当然了,还有一说,就是秦武王死后,惠文后想立公子壮为君,到公子壮被诛杀后,而惠文后忧郁而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嬴荡都对芈八子喜欢不起来。

在嬴荡看来,秦王嬴驷其实更喜欢芈八子这个楚女,别的不说,他母亲魏王后只生了他一个儿子,芈八子整整生了嬴稷、公子市、公子悝三个,这就是差距啊!

嬴驷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荡儿,寡人病至此,可能是魔怔中邪所致。寻常的巫师、药石、医者根本是医治不了的,不如你去雍城的祖庙,去给寡人祈福,祷告山川吧?”

“好。”

这是嬴驷的心愿,嬴荡是一定会满足他的。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似乎只有祈求鬼神祖宗的庇佑,才能消灾延寿。

嬴荡说做就做,翌日一早,就带着两名随从快马加鞭地从咸阳赶往雍城。

咸阳距离雍城有六百里之远,就算嬴荡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亦是需要一两日的时间的。

嬴荡等人赶到了距离雍城已经不远的岐山,登上岐山的最高峰,已经能看见雍城的风光了。于是赶路赶得疲倦不已的嬴荡便在岐山休憩了一下,在小河边捧了一把水洗脸。

随从白起把水囊拿出来盛水,还喝了好几口。

嬴荡带的随从就是白起、魏冉,这二人可是日后秦国的大将,只不过现在依旧寂寂无名,还是秦国的两个低级将领。

“太子,喝点?”

看见走得匆忙的嬴荡没带水囊,白起便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嬴荡也没拒绝,接过水囊就“咕噜噜”地喝了好几口。喝这些水不是很卫生,容易生病,但嬴荡也算是入乡随俗的,而且现在想喝热水,根本没这个条件啊!

“这里就是岐山了吧?”魏冉颇为好奇的询问道。

“魏大哥,你不知道这是岐山吗?”白起表示很疑惑。

嬴荡笑着道:“魏冉本是楚人,世居于穰地,后来才加入我秦军的。白起啊,你是郿县人,隔壁就是岐山、雍城,你小子小时候没少跑到这岐山掏鸟蛋吧?”

“哈哈,哪有的事儿?”白起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岐山,也算是我秦国的祖地。当年襄公率兵护送周天子有功,赐岐地为襄公所辖!我老秦人来到这片土地上,与戎狄厮杀了上百年,死了好几个秦君,这才开辟出如今这偌大的疆土啊!”

看着感慨万千的嬴荡,魏冉微微颔首道:“老秦人不易。”

话不多说,嬴荡一行人便赶到雍城。

公元前677年,秦德公即位以后定都于此,至秦献公二年即公元前383年迁都至秦国东部地近河西的栎阳,共历长达294年,为秦国定都时间最久的城市。

雍城一直是秦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

经过十九位国君的苦心经营,为后来秦始皇统一全国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作为国都,雍城筑起了规模巨大的城垣,修建了壮丽宏伟的宫殿,成为当时全国发达的大都市之一。

献公东迁后,雍城虽然失去了政治中心地位,但作为故都,列祖列宗的陵寝及秦人宗庙仍在此地,许多重要祀典还在雍举行。

但嬴荡还来不及领略雍城的风光,一道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传达过来。

秦王嬴驷,薨了!

“父王!”

当嬴荡赶回咸阳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躺在床榻上,已经没了生息,死气沉沉的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的嬴驷。

嬴荡扑到了他的身上,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真到了这个时候,千言万语的话,嬴荡已经说不出口。

“荡儿,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万勿悲切伤身。”旁边的魏王后已经眼睛哭得红肿,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能拿着手绢擦拭着眼角,还一边宽慰着嬴荡。

嬴荡悲痛欲绝地道:“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走的时候,父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猝死?”

“是……是我杀了你父王。”

“什么?!”

嬴荡悚然一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魏王后急得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宫女环儿便解释说道:“大王死意坚定,让王后准备了鸩毒,一旦大王再次病发,就让他服用鸩毒酒。王后也是怜悯大王,不忍他再受这种钻心之苦,所以亲手……亲手送大王上路了。”

“……”

嬴荡松了口气,还好魏王后是这么干的,若是她真把嬴驷杀死,那嬴荡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看着嬴驷的这个样子,眼窝深陷,透着乌黑的色泽,嘴唇发紫、淤青,的确是中毒而死的没错。

但嬴荡这么一想,又顿时愤怒起来:“是谁把鸩毒给王后的?”

“太……太子,是我。”

太医令李醯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暴怒之下,嬴荡仿若一头发狂的雄狮,直接上去把李醯一脚踹倒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弑君你知道吗?”

这一脚,其实嬴荡还是脚下留情的,不然能直接把李醯给踹死!

饶是如此,挨了嬴荡这么一脚的李醯顿时口吐鲜血,眼冒金光,两眼一抹黑,就这样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旁边的魏王后抓着嬴荡的胳膊说道:“荡儿,消消气,太医令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你父王的诏令,他是无奈之下才同意。”

“哼!”

嬴荡还是气不过。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嬴驷已经薨了,不管嬴荡如何悲痛,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能让嬴驷这般死去,是嬴驷自己的心愿,不然他也不会把嬴荡支开,劝说心软的魏王后,让他落得这样一了百了的死法。

魏王后又幽幽地说道:“荡儿,你父王在临死前,还跑到外面去,对着高悬夜空的明月,用笛子吹奏了一曲。临了,你父王还说了一句‘于子孙千秋万代,每一家的窗台上,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这应该是他最后的心愿吧。”

于子孙千秋万代,每一家的窗台上,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闻言,嬴荡攥着拳头,沉声道:“父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