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让开，宁王世子腿上绑着夹板和白布，躺在肩舆上，被几个衙役抬了进来。

“世子来了啊，”赫连海平嚷道，脸上带着几分胆怯：“俺可不敢审这案子了，咱们还是进宫，让皇上定夺吧！”

宁王世子的去向已定，至于堂下跪着的，被赫连海平拿回来的这批犯人，将他们关在哪儿的问题，也很是经过了一番扯皮。

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个官员，在审案的时候，两人都假装煮熟的鹌鹑，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嘴巴闭得死紧，但当赫连海平提出，要把人犯放在他们的大牢里的时候，两人立刻就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伸着脖子吵起来了。

“这些犯人应当放在洛京府的大牢里！”两人先是义正辞严，异口同声地说。

洛京府尹赵冲和对上赫连海平是怂的，对上这两货可丝毫不惧。

“本官这儿没地方，大牢里关得满满的！”他无所谓地说：“要么你们去求皇上大赦天下，把洛京府的大牢腾出来，俺就接收他们！我呸呸呸，本官就接收他们！”

两人知道这也是实情，洛京府管的是洛京城的治安，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小偷小摸，这些事儿都归洛京府管，他们的大牢确实是常年人满为患的。

洛京府的大牢是没希望了，两人立刻转移了目标，看向对方。

“应该放在大理寺！大理寺就是专管刑案的地方！”刑部官员喝道，气势慑人，与刚才相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大理寺的官员也不甘示弱。

“胡说，我们管的是破不了的疑难重案，现在这案子都破了，和我们大理寺有什么关系，人犯还是下到刑部大牢稳妥！”

“这样吧，你们两家平分算了，”赫连海平嘿笑了一声，像堂下跪着的不是犯人，而是朝廷发的过冬的白菜土豆似的：“实在你们都不要的话，俺把他们还给王爷呗？”

宁王脸色铁青，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跟赫连海平扯皮了，他考虑的是皇上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样？

皇帝看着面前的案卷供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为好。

他的亲弟弟，他深为信重的宁王，居然在洛京城里养了大批死士？

还有大批经过训练的私兵？

皇帝虽然感情上不太愿意相信，从理智上来讲，这事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个多疑善思的皇帝，宁王做为他唯一活着的弟弟，他对宁王的猜忌从来就没断过。

但宁王实在太好用了，只须皇帝稍微暗示一下，几乎是指谁打谁，就像当初的严衡，满朝文武一多半都反对动他，就连向来极为体察圣意，从没忤逆过皇帝的楚相，都委婉地向皇帝表示过，严衡的事是不是可以放一放，等边境平定了再说。

宁王却是坚定地执行了皇帝的意思，尽管这个意思从来没有以语言或书面的形势，明确地表达出来。

他的这位兄弟，真是一把锋利又听话的好刀。

可如今，皇帝发现他的兄弟，他用着得心应手的好刀，居然在暗地里眷养死士，训练私兵，那么这把刀的刀锋，究竟是对着谁来的？

宁王的死士和私兵，究竟是训练来打算对付谁的？

皇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屈指弹了弹面前的纸张，供状的最后，是赫连海平歪歪扭扭的签名。

如今他已经有了更好用的，身份没什么威胁的好刀，那么宁王这把刀，也该刹一下它的锋芒了。

……

“平爷，狗皇帝是怎么说的，他该不会还要袒护宁王吧？”

严家老宅里，小脚儿兴奋地嚷道，其它几个人也是满脸兴奋之色，跟着嚷嚷，要赫连海平详细地说说情况。

“咱们身份不够，不能进皇宫去，看不到狗皇帝的样子，平爷快给咱们说说！”阿岁说道。

“大小姐这妙计设得好，皇帝对宁王已经生了怀疑，你们是没看到他那样子！”赫连海平说，想起皇帝眉头深蹙，神情戒惧的样子，心头畅快，哈哈大笑。

“对对对，还是大小姐厉害！”

“大小姐才是英明神武，智计超群，皇帝跟大小姐比起来，差得远啦！”

汉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钦佩的神色都写在脸上。

那天李正追着三个山匪去，后来多了个心眼儿，假装追不上，实则远远地缀在后面，看着他们兵分两路，他只得跟了其中一人，发现那人从一间角门进去，那院子极其恢宏，侍卫众多，防守得十分严密。

那时候天还不太黑，李正不敢跟着进去，正在外边转悠着，寻思等天黑再说，就见那人又从原路出来了。

他一直跟着那人，见那人进了一间院子，这间院子的防备不严，趁着天色已黑，李正仗着绝顶轻功偷偷潜入院中。

他发现这院子外表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极大，有很多类似今日山道上的那些人，后院里还有极大的演武场和马场，设施齐全，李正不敢多呆，赶紧出来，把这事告诉了楚胭等人。

一听这事跟宁王府有关，小脚儿和林中先就红了眼，楚胭却是一点不急，几人乔装了回到严府，同赫连海平商议，制订了计划，就发生了今天这一幕。

楚胭拿了两包药粉，由李正潜入那院子中，将药粉兑入水缸中，赫连海平派了人在院子附近守着，只能进不能出，只要有人出来，就先把他放倒绑起来。

然后就是楚观之与宁王殿前辩论，赫连海平领命审案了。

下了早朝，宁王派了贴身仆从去给宁王世子传信，世子又派了贴身下人去那间院子里传信，赫连海平进门时，宁王世子的下人刚传完信，正要出门，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可不就是被堵个正着么。

原本打算着，若皇帝派了别人审案，这事儿就由李正和林中冒充楚家家将来办，直接把那些死士给送到洛京府，没想到皇帝“慧眼独具”，派了赫连海平去查案，倒是给了小脚儿等人亲自动手报仇雪恨的机会。

“是啊是啊，若不是大小姐妙计，我怎么能有机会进宁王府，江复尧一见我们就怂了，连声讨饶，你们那时去了洛京府，没见着他那怂样儿！”林中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