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问题啊？”赫连修有点急。

他是真的没在这逛街式的调查中，看出有什么问题。

“春国的商人，有点多。”解无忧说。

“啊？这算是什么问题啊。商贾贩卖南北货物，让各地物品流通，其作用不可估量，是民生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无忧哥哥，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是问题啊？”解无忧的话颠覆了赫连修的所学，因此他短时间内无法理解。

解无忧慢悠悠的说：“我是不大懂什么治国之策，但是我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任何事物，皆是过犹不及。”

春国的商贾，实在是太多了。

熙熙攘攘的天荒城内商铺林立，各式商队来来往往，更有不少别国的游商来到这里做生意。

解无忧看到，只昆王府所在的这条大街上，附近就有六家招牌不同的钱庄，这是有多庞大的商业需求，才会诞生这么多的钱庄啊。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盛世一般繁华美好。

可是，卖馄饨的老大爷却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因为面粉变贵了。

解无忧是不大懂治国之策，但是他曾遇到过一件商贾叛乱的大事。

说起来这件事本与他这个江湖人没什么关系，但参与叛乱的商贾中，却有他的一位朋友被裹挟了。

任何商人无论是以什么货物起家，他发家最开始必然是避不开走商这个环节的。

而走商，危险高，行路辛苦，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也多种多样，非常艰难。但只有从走商这个环节之中练出来了，才有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商贾。

和这个世界对商贾不鼓励扶持也不刻意打压的国情不同，他老家对待商人的态度是较为苛刻的。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无论是行商本身的艰难困苦，还是旁人对待商贾的轻慢态度，让商人们在面临外界的巨大压力之下，不得不抱团取暖。

于是，商帮诞生了。

商帮是以乡土亲缘为纽带，以共同的利益为追逐目标，多个商人一起组建起来的集团。

原本也只是抱团取暖、互通有无、相互帮助的小团体，但当资源集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商帮开始变得可怕起来。

晋商商帮便是这样一群数量、资金、资源聚集在一起已经达到可怕程度的商会。当原本的利益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胃口时，向外拓展变成了他们的唯一选择。

于是晋商扶持本地藩王，悄悄的招兵买马，更是以金钱开道，大手笔收买朝中重臣，最后一路打到了京都。

他的那位朋友原本只是江湖梦追到一半，不得不回家继承家业的半吊子商人，却一不小心卷入了商帮造反的大业中去了。最后怕自己小命不保，在商会中许多成员招揽江湖人充当私人武装力量时，便也向解无忧求助，只想保自己一命。

就这样，勉为其难的解无忧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了一场持续了两年的商贾叛乱，无论是叛乱过程中的乱象，还是叛乱过后晋地一片狼藉、物价飞涨、秩序混乱的衰落模样，都给解无忧带来了很深刻的印象。

所以，解无忧不懂什么治国权谋之道，但是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缺不了商贾，可当商贾多到一定的数量时，同样会诞生很多问题。

一切，皆是过犹不及。

“我倒是觉得，无忧哥哥你杞人忧天啦。天荒城商贾多，不正是因为它很繁华吗？而且，我春国盛产粮食，以一国之力甚至可以供养半个天下。所以，他国有不少商贾过来购买粮食，天荒城商道繁荣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赫连修反驳说，但发表完了自己的意见，他立刻觉察出问题歪楼了：“不对啊，无忧哥哥，我们不是在调查那个谁谁谁吗？怎么会把重点放到这个上面来？后天师傅会检查功课的，我还没做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解无忧抬头朝着某个方向看了看，略带一丝笑意的问：“没事，偶尔一次不完成作业，门主不会生气的啦。”

“师傅在这方面可严格了呢。”赫连修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低着头开始帮忙思考，解无忧这次的调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解无忧却在此刻，停住了脚步。

低头专心思考的赫连修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有点后倒的趋势，但被解无忧捞住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无忧哥哥？”

解无忧却皱着眉头边回忆边说：“刚刚那条街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哈？”赫连修又是一头雾水：“那不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吗？一条街上大多都是官宦人家，另一边则是各式商铺。这种街道在天荒城随处可见。好像没什么特殊的作坊或者建筑吧。”

解无忧没有回答赫连修的问题，依旧在努力回忆。

刹那间，那种违和感再度袭来，解无忧瞬间就想明白了：“小修，你还记得，那条街上，有些什么铺子吗？”

赫连修记性很不错的，便说道：“好像印象中最多的是钱庄，好几家呢。剩下的，有卖干货的杂货铺子，笔墨纸砚的书店，还有能定制的家具铺子，以及摆在街边的一些卖零碎吃食的小摊。”

“对，除了钱庄，那条街上都是些资金流很少的日常用品铺子，这些铺子根本用不到钱庄。而昆王府那条街四周，我们刚刚转了一圈，也都没有大笔现金流、贩卖贵重物品的商铺，所以，六家看上去经营状况上佳的钱庄，为什么会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这条街来开铺子？它，地理位置，就那么特别吗？”

“那附近住着不少官宦人家，也许他们对钱庄的需求比较高？”这种涉及到实际事务范畴的东西，就不是赫连修这个纸面理论家能透彻了解的了，所以他说这个猜测时，很是不确定。

解无忧哈了一声，说道：“官宦的进项与支出，一般和官场有关，金钱应该也是更偏向于‘不露白’，存在自家的库房中居多。即使要用到钱庄，次数应该很稀少，所以他们并非是钱庄的优质客户。若是官宦人家与钱庄的关系非常密切，偏偏钱庄又不是他们的产业，那这其中猫腻，恐怕脱不了那几样。无论是上面的哪种情况，这些钱庄都是有问题的。”

“也许，他们身上，有我想要找到的线索。”解无忧虽无百分百的把握，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调查方向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