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裴明昉回来汴京,还未入城,就被靖王拦下。

两人其实没在十里亭多谈,因对彼此都有些厌恶,寥寥数句便散场。

待裴明昉回了府中,洗漱更衣收拾一番,未去政事堂点卯,而是直接去了食肆。

已是盛夏时节,盛京绿柳如因,蝉鸣蛙叫,一片新意盎然。

涓涓流淌的汴河带来了一船又一船的货物,也带来了远道而来的游人。

如有微风时,风儿顺着汴河往城中吹拂,给炎热的汴京增添几分凉爽。

裴明昉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下了马,他接过裴然手中的礼盒,慢慢往食肆前踱步。

一步一步往前行,当食肆出现在他眼眸中时,那一瞬间,汹涌的思念便用涌上心头,那熟悉的炊烟是他离别在外,午夜梦回的念想。

同三月之前相比,这间小小的食肆似又有些许不同。

此时并非饭时,但食肆门口的柜台前,依旧有一排长队。

柜台前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灯箱,灯箱之上挂着四个牌子,裴明昉眯着眼睛看过去,缓缓读出:“蛋黄酥、水晶绿豆糕、鲜花酥饼、桃酥。”

裴安跟在他身后,道:“这好像是沈娘子新研制的点心,尤其是蛋黄酥卖得特别好,刚闫管家还托我买一盒回去。”

越是走近团团食肆,裴明昉脸上的笑意便更浓。

他眉宇之间的风霜雪雨全部都留在了冬日,现在的他,是已经入了夏的裴明昉。

除了这一点变化,另一侧,似乎没什么特别。

依旧是李丽颜在做煎饼,偶尔有三五食客上前要上一份煎饼,同李丽颜说笑几句。

只在她边上,多了一个脸生的娘子,正在一口大锅里煮……面?

因已是下午时分,吃面的人似乎不多,只有七八人捧着碗,站在对面沿着汴河架的棚架里吃面。

他们每个人都吃得特别投入,都在卖力吸着面,看那神情似乎都不是在吃一碗简单的面,而是什么珍馐佳肴。

裴明昉不用问,裴安就立即答:“这个大抵也是新出的粉面,酸笋烧鸭粉,听闻酸酸辣辣的很开胃。”

裴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人,咱们到了可否先吃碗粉,真饿了。”

他们此行去赣州,本就是救灾去的,去回都是加急赶路,就连风餐露宿都说不上,几乎一路都是在马车上度过,饭只要能吃进去就行,味道根本无法深究。

到了赣州之后,又要抓紧一切时间救灾,最开始那几日连饭都没工夫用,这一趟出公差,所有人都瘦了。

好不容易回到汴京,裴安自是想念沈娘子的手艺,就差当街流口水了。

裴明昉瞥他一眼:“一会儿进去开一桌席,我请。”

裴安立即笑道:“多谢大人。”

待再走近些,已经能听见食肆中的热闹声。

苏掌柜站在门口,他专负责卖点心,收钱算钱又麻利又快,笑眯眯的态度别提多好了。

另一边,童小二站在门口,同每个路过的行人吆喝着铺子里的招牌菜,一旦有人上前询问,他立即便飞快给人介绍起来。

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繁忙热闹里,摆满食材的长桌之后,却有个安静的小角落。

裴明昉眼眸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几乎都要跑起来,两三步便急行至铺子门口。

童小二正要招呼客人,抬头一见熟悉面容,立即眉开眼笑:“大人,您可回来了。”

裴明昉冲他点点头,快步进了铺子,直接来到正在安静读书的沈如意面前。

小丫头读起书来特别认真,她低垂着眉眼,那双杏圆眼睛迅速在上一扫而过,遇到不懂的词句,还会跟着裴明昉给她写的注解反复诵读,似乎这样便能记住。

她看书太过专注,以至裴明昉看她好久,她都没有抬头。

裴明昉眼中的温柔慈爱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甚至都不敢用力,怕惊吓到认真学习的女儿。

沈如意被如此轻柔地呼唤,她抬起头来,目光上移,一点点落到裴明昉那张瘦了也黑了一些的面容上。

下一刻,沈如意的眼眸中爆发出耀眼的喜悦。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没有思忖,没有再迟疑。

“爹爹!”沈如意大声地,惊喜地冲他喊道。

“爹爹你回来啦!”沈如意果断把书放到桌上,直接跳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裴明昉的胳膊。

“爹爹,你瘦了好多啊,辛苦了。”

天底下最贴心的小棉袄,上来先关心的,就是父亲的身体。

裴明昉笑着看女儿,眼眸中的想念清晰可见。

“团团倒是长高了,”裴明昉摸了摸女儿的头,牵起她的手,道,“团团老板,先给我们开个桌,招牌都上一遍,慰劳一下饿得皮包骨头的裴安。”

沈如意弯着眼睛笑出声,她飞快同食娘子吩咐几句,然后便拉着父亲往后厨去。

“爹爹,你可厉害了,汴京如今都传开啦,说你是有勇有谋裴宰执。”

裴明昉笑着听女儿的叽叽喳喳,一路的疲累都被驱散,他牵着女儿的手,看着前方后厨里的熟悉倩影,只觉得一颗心都盈满幸福。

沈怜雪此刻正在准备晚食,倒也不是特别忙,她正同孙巧姐说着话,教她切菜。

她一边教,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安静一会儿,就能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

沈怜雪回过头来,正想对女儿说句话,然目光却猝不及防落到了裴明昉俊朗的面容上。

他比春日时略消瘦一些,皮肤也更深一些,身上虽有种旅途劳顿的疲惫,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熟悉而又温柔的。

那是曾经他所拥有的,不曾改变的笑。

沈怜雪手上的刀微微一顿,她愣了愣,然后便把刀放回菜墩上,一边擦手一边往门边走来。

“大人,”沈怜雪听到自己说,“你回来了。”

裴明昉站在后院明媚的阳光中看他,眼睛里有着璀璨的细碎光影:“娘子,我回来了。”

这一声娘子,带了些以往都不曾有过的温柔蜜意,温柔缱绻。

两个一贯冷静自持的人,平日里说话总是含蓄的,但此刻,大抵是久别重逢,两个人身上的隔阂和生疏,似乎一瞬被思念击碎,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体面。

沈怜雪的白皙面庞微微泛起红晕,她抿了抿嘴唇,双目微垂,片刻之后,却还是抬眸看向裴明昉。

她的目光专注,温和,细腻,带着一丝丝的眷恋和探究,似乎要把这三个月的时光都看回来。

久别重逢,才知情根深种。

沈怜雪看他虽略有疲惫,眼眸中却很有神光,便也松了口气。

“大人一路车马劳顿,可用好饭食?我给大人下碗面吧。”

裴明昉点头:“好,就尝你们新出的酸笋烧鸭汤。”

沈怜雪笑着点头,转身回了厨房。

裴明昉牵着女儿,一路跟到厨房门口,就那么安静看着沈怜雪忙碌。

沈怜雪做得专注,裴明昉看得专注。

沈如意看看娘又看看爹,小声叹气:“哎呀,都不关心团团吗?

她这么一出声,又把母亲哄得红了脸,沈怜雪白了她一眼:“团团,晚上不给你吃牛奶冰了。”

沈如意:“……”

沈如意小声哼了一下,然后便领着父亲在后厨的单桌前坐下,自己则去给他取了一碟凉拌猪耳朵,一碟酸辣萝卜干。

“爹爹,这一次治灾,真的让人印象深刻,汴京好多人都在传,就连百姓过来用饭,桌席上也都在议论此事。”

沈如意说起话来,很是有些派头。

她看着裴明昉,很是高兴:“团团觉得与有荣焉。”

裴明昉跟着女儿一起笑,她伸手帮女儿正了正头上的发髻,这才道:“团团学得很好,聪慧过人。”

沈如意只看他留下的书便能学到这般地步,当真是聪慧过人,裴明昉真是觉得女儿比自己还要聪慧。

裴明昉凑上前去,道:“团团,为父公差在外,相隔百里,很是思念你,你可思念为父。”

他明显在逗沈如意,而沈如意却也很上道:“爹爹,团团那自然很想你,哦对了,娘亲也很思念与你。”

沈如意三言两语,就把母亲卖了个干净。

沈怜雪忍无可忍,回头瞪了她一眼:“沈如意,牛奶冰。”

沈如意:“……唉爹爹,你还是好好吃面吧。”

裴明昉闷笑出声:“好的团团,为难你了,为父给你道歉。”

这父女两个在这边玩闹,那边沈怜雪的面也做好了,她端了上来,放在裴明昉面前:“大人尝尝看。”

裴明昉一筷子下肚就停不下来了,他似乎很久都没吃饱过了,此时面对色香味俱全的汤面,自是怎么都克制不住,简直用了此生最狼吞虎咽的一碗面。

待到他把一整碗面用完,才长叹一声:“终于吃饱了。”

他用完面,也很自觉不再后厨打扰,果断起身,牵着女儿要回前店。

他一步跨出厨房门,站在门口略顿了顿,还是转头看向沈怜雪。

沈怜雪站在门内,夏日光阴忽明忽暗,悬浮在光影里的尘土上下翻飞,在两个人之间划出一道星河。

沈怜雪仰起头,认真看向裴明昉。

裴明昉唇角飞扬,笑意几乎蔓延至他眼眸深处,他冲沈怜雪伸出手,柔声道:“娘子,可有答案于我?”

沈怜雪定定看着她,脸上表情很是严肃,但很快的,她就在裴明昉的目光中重复笑容。

沈怜雪伸出手,把自己带着茧子的手放到裴明昉的手心里。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形成一个紧密的圆。

无需言语,沈怜雪已经给出了答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生愿与共白首。

————

大抵因为刚才沈如意那一嗓子爹爹,把食客们的好奇之心全部勾起,待到裴明昉领着女儿回了前店,就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朝他身上扑来。

裴明昉早就习惯这种探究目光,他面不改色来到裴安他们坐的那桌,很利落坐了下来。

“爹爹,你这一路辛苦了。”沈如意叹气道。

这小操心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喜欢进心坎去。

裴明昉一边吃,一边道:“同那些灾民比,我的辛苦实在无足轻重,都是我应当做的。”

沈如意点头:“爹爹是好官。”

裴明昉笑笑,给女儿倒了一碗雪泡缩脾饮,道:“少吃些,你娘不让你多吃。”

沈如意唉声叹气:“唉,我终于体会到了宁哥哥的痛苦了。”

裴明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道:“允宁是贪食,同你不一样的。”

沈如意陪着父亲坐了一会儿,就不再这桌打转,她从椅子上跳下来,重新回了长桌边,坐下来准备继续读书。

就在这时,过来结账的食客小声问:“团团老板,那是你父亲?”

沈如意抬起头,看向面前一脸好奇的妇人。

那妇人似乎有些畏惧裴明昉,毕竟裴明昉一看便是达官显贵,身上气势非凡,且板着脸的样子十分吓人,食客们都无人敢去问他。

但又实在耐不住心底好奇,于是便只能过来问沈如意。

沈如意眨眨眼睛,咧开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的呀,那是团团的爹爹。”

“哎呦。”妇人惊呼一声,脸上有着好奇被满足的有欢喜。

她这一惊呼不要紧,其余几个正在买冷碟从食的食客也好奇凑上前来,众人于是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待到众人听到了那妇人的话,目光便又不约而同落到沈如意身上。

“团团老板,那位真是你父亲?”

他们问的问题越来越大声,喧嚣且嘈杂,沈如意就只笑着看他们,并未露出不耐之色,只是很懂事地没再开口。

这时,苏掌柜上了前来,笑眯眯道:“诸位,这是我们老板家事,便不要围着团团问了,会吓到她的。”

他这么一说,食客们又去看正无辜眨眼睛的沈如意,不由有些愧疚。

“好啦,不问了,”一开始的妇人道,“团团还小,问这些到底不好,婶娘同你道歉。”

沈如意便起身,乖巧一笑:“婶娘也是关心我娘和我。”

食客们便不再围在此处,有的买完便离开食肆,有的要留在食肆堂食,似乎也没再继续这个话头。

但他们隐晦的好奇目光,还是落在了裴明昉身上。

裴明昉丝毫不怯场,他可是曾在大庆殿上舌战群儒的裴宰执,哪里会对这样的小场面慌张怯懦,甚至感受到略有些明目张胆的目光时,他还能面不改色同人颔首致意。

看起来比那些好奇的百姓都要淡然笃定。

一顿饭用完,百姓也看够了这位俊美的团团父亲,裴明昉才起身,让裴安先去结账,自己则过来道:“团团,你自己看书。”

沈如意点头,没跟着他往后厨去。

裴明昉自顾进了后院,然后便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

沈怜雪正忙完,端着杯子在喝水,闻言便道:“进。”

裴明昉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冲她笑。

阳光正好,岁月温柔,轻盈的光影落在他眼里眉间,也似落在沈怜雪心上。

沈怜雪的目光落在他面容上的一瞬间,笑意便从桃花眸子里满溢而出。

“大人,可用好了?”

裴明昉拱手道:“娘子手艺了得,旦只尝得如此佳肴,方才有重活之感。”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沈怜雪轻笑出声,忙放下茶杯:“大人喜食便好。”

裴明昉这才道:“今日我刚回,家中诸事繁多,无法久留,不知娘子傍晚是否得空,母亲很是想念团团,老说要阖家一起用饭,坐下说些闲话也好。”

沈怜雪毫不犹豫道:“得空,我跟团团都在铺子里,大人何时要去,便过来叫我们便是。”

裴明昉又笑了。

他道:“好,稍后便来接你。”

他冲沈怜雪拱手,然后便转身离去,身姿挺拔,行走如风,很是果决。

待他离开,边上的顾婆子才打趣道:“娘子,大人当真是端方君子哩,瞧你们也颇琴瑟和鸣,倒也趁早成就好事。”

顾娘子一开始还用了什么端方君子的词,最后一句却又现了原形,说什么成就好事。

沈怜雪面上微一泛红,却并未反驳,只道:“再说吧,大人如今事多,我们且商议着来。”

说到这里,沈怜雪倒是难得泼辣一回:“再说,女儿都有了,还着急那些事做什么。”

顾婆子和钱婆子对视一眼,就连孙巧娘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沈怜雪笑着摇摇头,道:“我去送一送。”

她嘴上说一直留在食肆等,但还是在忙完了晚食的几道大菜后,领着女儿回了一趟家。

沈如意自要好好打扮一番,当然她也得换一身颜色轻快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亮堂堂。

约莫申时,裴家的马车停在了食肆门口。

沈怜雪身穿一身碧绿翠竹衫裙,头戴绿梅花钗,臂弯中挽着缥缈如茵的锦缎披帛,而沈如意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头上的迎春琉璃花梳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发髻间绽放。

似是心有灵犀,裴明昉今日所穿竟也是青竹长衫,同沈怜雪母女甚是般配。

两人四目相对,沈怜雪先弯眼一笑:“大人,好巧。”

裴明昉便说:“天意如此。”

这话甚是动听,沈如意被父亲拎上马车时,还在他耳边道:“爹爹,你油嘴滑舌了。”

裴明昉面不改色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扶着沈怜雪上了马车。

一路上,一家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待到了公主府,迎面而来的又是之前的隆重阵仗。

公主府的宫女、小厮、属官、管家皆等在大门内外,待到一家人下了马车,立即道:“恭迎小小姐、沈娘子、二公子回府。”

看看这次序,裴明昉已经成了最后捎带脚的了。

沈如意已经对祖母的喜好习以为常,她跟着父母一路往花园里行去,直奔荷花池边的禾风亭而去。

她人刚进花园,就听到赵令妧的欢呼声:“团团宝贝,快来,奶奶想死你了。”

这夸张的语气,让沈如意欢笑出声。

她很配合地往禾风亭里跑,一边跑一边还道:“奶奶,团团也好想你。”

沈怜雪:“……”

沈怜雪对裴明昉道:“前日公主还去了食肆,团团陪她玩了半日。”

“母亲一直童心未泯,多亏团团能陪她。”裴明昉倒是欣慰一笑。

待到一家人进了凉亭,便看到沈如意坐在赵令妧身边,祖孙两人黏糊得不行,你给我看看发髻好不好看,我给你瞅瞅新衣裳漂不漂亮,倒是很能玩到一起去。

待到同小孙女腻歪够了,赵令妧才道:“明昉,你把事情说一下。”

裴明昉看向沈怜雪,问:“之前的事,闫管家应该已经说清,只她不知前因后果,我给你们讲一讲。”

沈怜雪未说之前听过食客议论,还是认真听完裴明昉的话,最终道:“那尤家……?”

说起尤家,就连正在跟祖母玩的沈如意都回过头,杏圆眸子就那么认真地看过来。

裴明昉心里感叹这丫头小操心,却还是知无不言:“尤家及其党羽此番被弹劾,台谏几乎全部下场,这一次,尤家是逃不掉了,尤振邦也再不能翻身,他的侍郎职位还未坐稳,便要被一撸到底,贬为庶人。”

裴明昉如此说着,就连声音都淬着冰冷的寒意。

“太便宜他了,”裴明昉道,“但他毕竟是两朝元老,曾经也是官家的老师,官家心慈手软,不想彻底同他恩断义绝,如今也只能看着尤家慢慢衰败。”

裴明昉抬眸,看向沈怜雪:“不过你放心,靖王是不会放过尤家的。”

沈怜雪有些疑惑地问:“靖王?”

裴明昉淡淡一笑,眼眸中的冰冷逐渐化去:“是的,靖王。”

此时是在自己家中,在座都是至亲,他根本就不会隐瞒,也无需隐瞒。

“归来时还未进城,我就被靖王拦在十里亭,”裴明昉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尤家被口诛笔伐,尤振邦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助力,甚至是最大的拖累,之前尤家对他如何忠心耿耿,如何鼎力支持,如何亲密无间,如今都成了他当上储君之前的绊脚石。”

“如今官家和晋王皆重病,正宗嫡支只剩他一个健壮皇子,他的孩子又将新生,可谓是天赐良机。”

“可尤家却偏偏这时候犯蠢,不仅没有把我拉下马,还把自己赔了进去,我以为,”裴明昉轻声笑笑,“靖王一定很恼火。”

“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城,就为同我谈一个合作。”

沈如意不由感叹:“哇。”

裴明昉被女儿逗笑,继续道:“他想要我支持他继承大统。”

“他给出的承诺是,如果我们裴家可以支持他,那么以后边疆军务皆由裴家定夺,且我可以直接升为同平章事,掌政事堂。”

这是一个很能让人心动的承诺。

沈怜雪听到这里,她笃定地道:“大人答应了。”

裴明昉微微一愣,随即同她相视一笑。

“是啊,我答应了,”裴明昉淡淡道,“原本,我们一起商议的储君,不正好就是他吗?”

沈怜雪也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靖王殿下一定很是欢喜。”

毕竟裴明昉一直都是他的心腹大患,现在他竟能以利益为契,撼动这个一直冥顽不灵的拦路石,自然会欣喜若狂。

裴明昉淡笑道:“是啊,他自然是高兴极了的。”

就是不知能高兴到几时。

裴明昉道:“就让他多高兴些许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