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翠翘将苏珩截喊到一间偏室中,将要言语时,望着身前容止清雅的年轻男子,一时又涩了嗓音,满腹的话俱堵在喉咙处,半句也说不出来。
容止清雅、神采如玉、风姿特秀,虽然单论相貌,苏珩与那人并不相似,但他们骨子里的特有气质,其实是颇相近的,皎如明月,琅如玉华。她随公主殿下阅尽天下美男子,男子们纵各有各的俊朗之处,可这样的神韵气质,放眼世间,却是无几人能有的。
她该早些察觉这种隐秘相似的,只她之前,一直被嫉恨蒙了双眼,因公主殿下对苏珩的偏宠,而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没有正视苏珩其人的过人之处,忽视了这种隐秘相似。
枉她一直自诩是这世上最体贴懂得公主殿下的人,却直到今日,亲耳听到殿下那一声“玉郎”时,方才明白殿下为何会执着于苏珩,为何会偏宠于他。
原来……一直都没有彻底放下啊……绝口不提,不代表彻底忘记,留着后背那道伤疤,也不是因为豁达忘怀……满心的苦涩,无声向上泛涌,几乎令人鼻酸眼涩,翠翘强压下心头酸楚,注视着身前的年轻男子,缓缓地道:“你要……好好侍奉公主。”
依着翠翘姑娘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扎他俩眼刀的犀利性情,苏珩以为翠翘将他单独叫到一边,是要给他来一顿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因为翠翘是昭阳公主最信任的侍女,真是如此,他也只能忍着,苏珩原是如此打算的,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尖锐批判,而是这样声气奇怪的一句。
看他的眼神奇怪,说话声气也奇怪。从前翠翘只会令他少狐媚公主、少到公主面前转悠、离公主远些,怎会几是语重心长地令他“好好侍奉公主”。苏珩尚不解,更令人不解的事,紧跟着来了,翠翘竟开始细细向他讲述公主的喜好,告诉他日常侍奉公主需注意的方方面面,像是在倾囊相授她熟知的所有,只为他日常能够更贴心地侍奉公主。
一通几乎事无巨细的讲述后,翠翘望他的神色转冷,语气也浸着明显的威胁,一字字道来似咬着牙磨着刀,“你对殿下,必得一世忠心不二。如果你胆敢做出半点对不起殿下的事,纵然公主事后怪罪,我也会在那之前,想方设法地弄死你先。”
这冷冰冰的翻脸威胁,倒像平时的翠翘姑娘了,只是纵如此,她今日这一番举动还是奇怪得很。苏珩问道:“为何要告诉我,怎样可以更好地侍奉公主?姑娘不是一直觉得我……不配侍奉公主吗?”
“你是不配”,翠翘咬牙切齿地道出这一句后,看他的眸光越发幽深复杂,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但……现下也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勉强……”
话说得这样勉强,好像昭阳公主偏宠他,也是在退而求其次地勉强而已。因翠翘这莫名之举,苏珩自这日起,心头浮起一缕疑云。疑思难解、疑云难消的同时,他的计划推进顺利,昭阳公主在伤病静养期间,对他的信任,一日深过一日。
当昭阳公主完全伤愈时,她予他的第一件奖赏,就是令他还朝。不仅在床帷之事上伺候得力,是公主最贴心的奴郎,在朝事上,他也已是受公主信任的得力人手。
昭阳公主放他还朝,令他直入吏部,笑让天子随便给他个吏部职位在内打杂。但天子怎会苛待皇姐所喜爱的人,何况这人还曾救护过他的皇姐,令他不至真成了孤家寡人。于是昭阳公主的说笑下,天子并没有随便赏个微末官职打发他,而是直接在吏部授以显职。
虽已是吏部要员,但他仍是昭阳公主的奴郎,仍居在昭阳公主后宅。白日里,他是她的臣,夜里,他是她的奴。白日人前,昭阳公主见他不再“玉奴”来“玉奴”去,而是一声声“苏侍郎”地唤,带着调笑意味的,到了夜里榻上,昭阳公主则一时唤他“玉奴”,一时唤他“玉郎”。
渐渐,他摸索出如何能使她唤更多的“玉郎”,将力气与巧劲俱往那处使。不是贪求那一声声“玉郎”,而是因为他厌恶“玉奴”这贱称。他骨子里不愿做她的奴,能少听几声“玉奴”自是好的。他在心内,一次次如此对自己讲。
日常出门当值前,他会先往公主殿中,伺候殿下晨起梳洗。昭阳公主从不留奴郎过夜,这使得即使昨夜非他伺候公主,他清晨过去时,也不必见一些不堪入目的风月场面。
他不愿见这些风月之景,是因这会令他想起自己在榻上,是如何忍辱侍奉,是因他不想如照镜一般,在看到昭阳公主与他人的风流场面时,映照着看到自己的丑态。因为以上种种,他才会在心中极为排斥直面目睹这些,他在心内,一次次如此对自己讲。
这一日清晨,苏珩照常往公主殿阁伺候梳洗,走入殿中,却见朝秦正为殿下梳发。朝秦见他来,淡淡一笑地放下发梳,便退出去了。苏珩人虽接了梳发差事,但心中犹怔怔的,像有石头沉沉滞堵在他心口,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昨日夜里,明明是他侍奉……昭阳公主,是在他离开后,又传召了朝秦不成……不仅传召,还……留了朝秦过夜?……似不可能,但又不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朝秦是昭阳公主身边的“老人”,对昭阳公主榻上喜好的了解,深到当初被授命来教导他这新人,是他所不能及的……不仅经验不能及,先天也是,纵是被昭阳公主偏宠的现在,公主还时常会叹说他惜有不足,上次就直白地在榻上说过,他后天虽巧,但先天不及朝秦呢……
絮乱的心思,如柳絮纷飞滞堵,令人执梳的手臂都沉沉地抬不起来。苏珩在这一刻,下意识成了会拈酸吃醋的玉奴,在沉默地为殿下梳发一阵后,在后轻轻地道:“臣……不好吗?”
“不好”,昭阳公主对镜掠着鬓道,“心眼小的跟针一样,一大早就来酸本宫。”
苏珩微一怔后,见昭阳公主轻嗔着眸中漾起笑意,登时了然。是了,朝秦清晨在此,还有一种可能是来向公主汇报事务,他方才为何单往风月之事上想,而未想到这一层呢……
……是因一大早的,人刚从昏睡中醒来,尚未彻底清醒,还是因他长时间做戏,已与世人眼中的玉奴融为一体,每天一睁开眼,就已自觉入戏,去做那个痴恋公主会吃醋的玉奴,所思所想就会下意识如此呢……
苏珩唇际不禁浮起一缕笑意,不知是为自己的这份愚笨,还是为旁的。他放下发梳,又执小笔为公主在前额绘画花黄。昭阳公主笑看着他这小心眼之人问:“若是本宫因伤破相了,你还成日里整些酸醋乱吃吗?”
“美人在骨不在皮”,苏珩道,“纵然殿下真因伤容貌有损,殿下在臣心中,也是这世间最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昭阳公主凝看着他的面庞,并缓缓重复着他这句话,注视他的眸光,在这一瞬间,不似平日浮漾着慵懒轻佻的笑意,如月华微敛,幽映着些他看不明的心绪。
明明他人就在这里,就在她面前,可公主却像在看远处被云雾缭绕遮掩的群山。苏珩心中也像泛起些缥缈雾气,他忍不住要出声唤公主时,昭阳公主又已回过神来,她轻抚了下他的面庞,如常笑赞道:“好,说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着急,刀子要磨一磨,磨得锋利些,后面捅起来才痛……
还有快穿快不快的问题,哎呀随便啦,反正作者不会故意水文,只是不想把故事写太糙,想尽量把小故事的感情线写完整细腻些而已,反正这篇文预定大纲里,总共就三个小世界左右,一个小世界长一点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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