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御坂美琴狠狠地盯了孟绘帝乡一眼，却并没有打算听他的解释，“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就这么放过我吗？）

多多少少有些庆幸的，孟绘帝乡并没有想得更多——或者说，他不愿意往更深层的方向去想。悲观一点说，哪怕御坂美琴不再是他心中那个英姿飒爽带点傲娇却又无比善良的……如梦如幻的女孩了，那又如何呢？

作者或许有义务塑造一个大家都喜欢的角色，但别人可没有。

何况，他今天所做的事情……哪怕有再多的苦衷，说到底……依然不过是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罢了，只管作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戏言，为了某种所谓更高的利益而牺牲着别人……如果被那个白衣的少年知道的话，自己这种人，怕是要结结实实地挨上几个拳头了。

“首先你要学会让他们放松警惕。”孟绘帝乡的声音微微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干渴的缘故，御坂美琴瞥了一眼他面前放着的冷饮，金黄的柠檬懒洋洋地靠在晶莹剔透的冰块上，浸润着甘霖。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惧怕你，但lv5的实力是不会作假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轻易对你动手。就像我上次所说的，只有在暗中用卑鄙的手段让你失去反抗，他们才敢在你面前出现，才敢暴露出真实的目的。”

“所以我要假装中招？比如被麻醉之类的。”御坂美琴叹了口气，“但是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呢？”

“随时都可以。”

在御坂美琴诧异的眼神中，孟绘帝乡将自己面前的冷饮推了过来，泛着淡淡金黄的甘霖荡起一丝波纹，晶莹剔透的液体显露出人畜无害的模样。

“别名古曼陀，几年前华国研制失败的一种口服麻醉剂，因为一些临床上的药理冲突没有投入市场，但成本低廉，现在东联大部分的非法交易中都能找到这种东西，所以这次也被拿来对付你。”孟绘帝乡语气平稳，好像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什么意思？”御坂美琴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眉畔闪过一串串蓝色的电弧。

“在你被抓住以后，应该会采用纯机械式的超导材料禁锢。我会尽快确认你的位置，然后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依靠你的力量把这些跟踪狂们一网打尽。而我则根据你身上的禁锢装置给sis兵器塑形，帮你脱离禁锢。”孟绘帝乡自顾自地说着，最后还刻意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耸了耸肩。

“……”御坂美琴紧紧盯着他的双眼，那眼眸中一片清澈和安宁，甚至偶尔掠过一丝羞赧，那是男孩儿被少女大胆的目光直视激起的一丝波澜……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

坏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终于放弃了，眉畔不断乍现的电弧渐渐散去，身子有些松软地向后靠了靠，语气似乎有些无力。孟绘帝乡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心中微微一疼，虽说学园都市的孩子们，比之外界印象中的同龄人要成熟、聪慧、坚强得太多，但说到底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御坂美琴，她再怎么聪明，也还只是个女孩儿而已……更何况是一个连恶人都不忍心下死手的，称得上心地善良的女孩儿。

“你猜的没错。”他终于挪开了目光，看向了一侧的窗外，阳光普照的街道与花丛。

“我的确属于他们中的一份子……虽然有许多不同之处，但不可否认，我属于那个组织中的一员……”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松散的组织，我唯一知晓的也只是，这个组织中的人，对于你——学园都市的七名lv5之一，排名第三的常盘台王牌，超电磁炮，御坂美琴，有着你们无法想象和理解的执着。你也看到了——”他似乎有些自嘲，又甚至有些自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哪怕你真的失手用闪电打死了……我们之中的某些人……恐怕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你可以把这些人看成是普普通通的跟踪狂，被少女的美色或者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又懦弱到不敢出现在阳光下，只能用卑劣下作的手段满足自己单方面的幻想和**。但你也可以把他们看成是狂热的宗教信徒，对于我们中的某些人来说……”

“你，就是他们的神。”

“为了神，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了神，可以屠戮天下的苍生。”

“为了神，可以背负深沉的罪孽。”

“为了神——当某种东西打破了他们对神的幻想，那就亲手粉碎掉这东西，哪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孟绘帝乡的语气低沉着，又渐次高昂着，直到那一次次“神”的话语出口，他的脸色因为激动变得红润，似乎某种极度失望和愤怒的东西在胸中咆哮，但压抑着不说。这种因为激动而无法压抑的情感如此鲜明，而御坂美琴却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了，因为仅仅是孟绘帝乡的话语就已经足够使她震惊了。

跟那些跟踪狂们是一伙的……这种猜测御坂美琴早就有了，虽然昨天本来以为自己可能误会了，却没想到今天听到他亲口承认……这种无间道一样的剧情……还行吧，虽然震惊，还不至于让她失神。但后面那些如同狂热的宗教信徒一般的话语，却让御坂美琴头一次生出了某种……类似于恐惧的东西。

这是天性使然，在这座标志着人类科技巅峰与结晶的学园都市中，理性与科学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思维中，更因为东联的宗教政策，学园都市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教堂……通常不过是用来举办一些婚礼什么的欧式建筑罢了……在这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学生们，第一次见到“狂热的宗教信徒”这种东西，本能地会生出一种对“人性之癫狂”的恐惧感。

“这就是我想要帮你……或者说……利用你，去毁灭这个组织的原因。”孟绘帝乡似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转回目光，那清澈的眼眸正对着御坂美琴，只是这一次，少女并没有正对他的目光，而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神，那种东西是只有懦弱的人类才会寻找的慰藉罢了……你就是你，无论生于何方，去往何处，选择什么，讨厌什么……都是你的权利。那些家伙……仅仅因为自己无聊的幻想，就要把别人塑造成自己的神，用那种可笑的教条和信仰去强迫别人……我……讨厌这种事情。”

孟绘帝乡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磕磕绊绊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激动，还是忐忑御坂美琴的态度，亦或者……隐藏着某些无法言说的思绪。但种种复杂的心境，御坂美琴并没有察觉到，她渐渐消化着孟绘帝乡所说的话语中，那庞大的信息，从那种对“狂信者”的恐惧感中渐渐回过神儿来……隐隐约约的，她第一次生出某种“这些人无可救药”的想法。

哪怕是平日被她“欺负”得死去活来的不良们，甚至主张暴力的罪犯们，御坂美琴嘴上不说，心底里却常常暗自感叹这些人的无知和悲哀。如同巧合般与另一个同样爱管闲事的少年升起差不多的想法……那些自暴自弃的，甘愿堕落的人究竟是如何做想，才会让自己的人生陷入那般境地呢？

但对于这些“狂信者”们来说，那种完全脱离了人格的对“神”的信仰，甚至不惜令自己背负罪孽去“拯救”自己的神……那种冰冷与狂热交织的混沌……让御坂美琴第一次生出了无可救药的念头，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像是濒临寿终的枯老……连拯救的**都无法施舍，甚至在他们生命凋零之际，心中会隐约升起解脱了的欣慰念头……御坂美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那是……世界真实的一角吗？

“所以……”孟绘帝乡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走神儿的御坂美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这算是完全出于我自私的念头……想要毁灭这些人，凭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甚至像我这样的人反而被他们视为懦弱者。所以只能借助你的力量……如果你现在仍然有所顾虑……可以放弃这次计划。”

“我……”他顿了一下，刚刚才有些发育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御坂美琴突然生出一种，其实他也不过和我同岁的念头……但所经历的事情，所看到的人，已经是这般复杂的模样了吗？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御坂美琴在总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儿脸红了一下。

这种不知是不是错觉的认知，总归是让她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想了一会，她终于开口说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加入这样的组织呢？”

孟绘帝乡沉默了，按理说，这种沉默会导致御坂美琴对他的信任和好感降低，但不知为什么，御坂美琴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沉默似乎是某种不好意思的……紧张和忐忑……并非刻意隐瞒什么，只是……

“算了，如果要骗我的话，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么多秘密。”御坂美琴呼了一口气，正打算啜一口自己面前的饮料，目光忽然落在稍远一些，孟绘帝乡推过来的那杯“饮料”上，犹豫了一会，她突然弱弱地问了一句，“一定要喝吗？”

“呃……”明明是心情无比复杂和忐忑的孟绘帝乡，连脸色都有些红润和苍白交织的病态，然而骤然听得一向强势洒脱的少女，突然用有些弱气的语调问了这么一句，瞬间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打飞了出去，出于某种……男性的本能，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不想喝也没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