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从来没有什么要出人头地的想法，虽然本人也选择了“放弃拥有超能力的可能”甘愿做一个普通的学生……但佐天泪子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从她脑海中安装了那个名为“弦切”的安全装置以后，再说自己是“普通的学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可是……没有准备好。

虽然不想成为什么大人物，但也幻想过“如果是大人物的话是什么样”这种事——就像哪怕不谈论政治的人，心底依然有着向往的“世界”——佐天泪子有些迷茫，她不知道在自己失去了拥有超能力的可能性以后，怎样面对“不得不成为某种大人物”的情况。

在她看来，至少要有像御坂学姐那样为大家解决困难的能力，然后……像白井同学那样坚定不会轻易动摇的信念，还有……诸如成绩啦，相貌啦，家世啦，交际能力啦……

不知不觉加上了太多的“期待”呢。

不是妄自菲薄，自己绝对没有这些东西，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善于和大家打成一片”这点勉强能算在内。虽然大概理解月咏小萌，或者说学园都市的高层为什么让自己成为这期补习班的班长——这个职位注定是逃不掉的——但佐天泪子还是很别扭，只是做一个“拥有弦切的工具人”和“幻想御手高级路由节点的班级领袖”完全是两种概念……

做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她在讲台上沉默了半分钟，直到下面的学生们开始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月咏小萌终于主动开口了：“那么，佐天同学，没有什么对学园都市的期待吗？”

她的用词稍稍变化了一下，但没人在意。

“期待吗……”她喃喃地重复了一下，忽然苦笑起来：“老实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用幻想御手的力量做些什么，成为弦切的管理员也只是偶然。虽然偶尔会幻想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啊——想着自己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话，总觉得有些自不量力呢……”

反而是这样的想法，在这个班级里稍微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切……这种家伙怎么会成为管理员的啊……”有人这么阴阳怪气着。

他们的确无法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对“改变什么”或者单纯“报复什么”有极强的执念，是不可能被木山春生选中为高级路由节点的——那么管理员呢？除了那个重福武琴或许也是管理员之外，这种安于现状根本没有“理想”可言的女生怎么看都不配——

看着佐天泪子微微有些颤抖的模样，月咏小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那副可爱天真的萝莉笑容坐在那里。过了几秒钟——

台上的女孩儿轻轻吐了一口气。

“真是没办法……”她好像放弃了什么又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迷茫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见了——反而带着些令下面的学生们无法理解的审视与恼怒：“既然你们选择用这份力量去改变什么，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能看着不管。也许你们受了很多委屈，也许你们比老师们更聪明，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了，但是学园都市……正是学园都市给了你们这份机会啊！你们想要纠正它，想要改变它，甚至想要离开它，是因为学园都市还存在于这里！是因为还有更多的学生把这里当成家一样留恋她爱戴她享受她守护她！所以——”

“让我看到你们的理想，作为一个学园都市的学生，想要让它变得更好的理想！而不是无谓地破坏、发泄、报复！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但现在只有我！只有我的认可，才能给你们实现理想的力量！”

上午的“课程”过去得很快，学生们也罕见地没有在补习班上入睡——说是课程，不如说是在宣读“条例”——对于幻想御手使用者的特殊管理条例。28位高级路由节点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补习班的意义——七万多名分散在各个学校各个年级各个岗位的幻想御手使用者，想要全面地进行整合管理代价太大，但幻想御手所整合的“七万多人提供的计算力”却不应该被白白浪费掉，更别说要作为“测试对象”为后续正规的“aim力场网络”建设提供经验。

所以，最后的解决办法只能如此：七万多幻想御手的使用者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在不影响基本权利的情况下向整个幻想御手网络贡献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计算力，但暂时无法享受幻想御手网络带来的回馈——因为平台还没开发完毕嘛。

这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计算力将作为这期补习班28位高级路由节点的实验资源——以“实现自己理想的力量”作为交换，在他们身上探索对于整个幻想御手网络的管理经验。

其实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在今后的网络建设中采用完全分布式扁平化的结构，除管理员以外不设置任何高级节点。但那同样也会失去“多才能力者”这个巨大的利益，所以在这28人身上所做的“实验”对未来aim力场网络的发展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佐天泪子，就是他们的过滤阀。

说得通俗一点，想要获得计算力重新成为多才能力者，就必须得到佐天泪子——其实还有佐天幸——授权才行。有佐天泪子的“价值观”过滤，也不用太担心这些中二爆表的家伙们再弄出什么事端来。

木山春生与重福武琴的计划早就留下了诸多后手：武琴的主要功能不只是炸弹，更是一个无法改动内核的通信端口。它是所有幻想御手使用者的“控制台”，从生死到算力资源的分配都能通过佐天幸和木山春生的终端控制——但这些控制动作本身又必须得到弦切的授权，而弦切本身又不具备“控制台”的功能。

这种古老而原始的牵制手段，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能够保证幻想御手网络的稳定性——以及木山春生和佐天二人的重要性。至于未来……鲜有政客会因为“记仇”去处心积虑毁掉这样一种“平衡态”，如果真的有那种人……

那就不是政客，或者说，那不是重福武琴和木山春生当年所料想到的敌人。

午休时分。

可以说第一次在瀛洲国区上学的佐天幸，意料之中地忘了带所谓“便当”，明明午饭便当的剧情在动漫里从不缺席——假期的学校食堂也合情合理地没有开门——他只好跑到学校外面的便利店买，等回到教室时，却看到一群人围在佐天泪子的位置旁。

气氛很有些僵硬。

虽然这种类似动漫里的“英雄救美”情节来得莫名其妙，但其实有了上午的事情铺垫，这种冲突不发生才是咄咄怪事。佐天幸皱了皱眉，很不客气地拨开外面的围观群众挤到了佐天泪子身边。

与她对峙的是一位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女生。锐利而细长的眉毛斜刺而起，眼神中满满的凌厉与挑衅，黑色的长裙很有些几十年前“不良少女”的味道。

虽然外表如此，她的用词却和不良少女完全不搭，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成语：

“别给我推三阻四的，立刻把属于我们的那份力量物归原主！我没兴趣陪你们玩这种游戏，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力量，凭什么要你来认可？！”

虽然她用了“我们”这样的词，但不管是佐天幸还是周围的学生都下意识觉得——这个我们说的并不是在场的补习班成员，而是别的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佐天泪子当然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但也不想做些无谓的争论。此时终于看到佐天幸的身影，她双眼一亮，把他拉到身边，小声说道：“佐天君，查一下她的……呃，那个叫什么来着？”

“拓扑结构……”佐天幸虚按着耳屏，目光稍微飘散了一会，“嗯……我给木山老师也发了一份，不过她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空去书库里对照。我猜啊……八成都是她的小弟……”

“喂！别在那装聋作哑！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那些人对你很重要吗？”佐天泪子忽然问道：“这个……也算是认可的一部分……能告诉我吗？那些人对你很重要吗？你的伺服运算终端，只有三百人左右的样子，比起一千人的上限，似乎太少了点。”

每个高级路由节点都有“直属”的伺服运算终端，他们能在没有管理员授权的情况下，通过强行调用计算力的方式让这些伺服运算终端陷入昏迷，从而成为lv3左右的多才能力者。当然，现在这份权限已经被武琴加上了限制，只是还保留着协议层的能力而已。

前一秒还满脸不耐烦的大姐头怔住了，似乎过了好一会才理解了佐天泪子得到这些信息的方式，嚣张的态度稍微收敛了一些，冷哼一声：“那都是我的兄弟姊妹，既然选择了追随我，我就有义务保护好他们。幻想御手的力量，本就是他们心甘情愿交给我的，用这份力量守护所有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种事……凭什么需要你来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