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福武琴紧追着学无名的踪迹。

并不是他追着学无名打，而是他不敢让学无名离开自己的视线。正面战斗的话，无能力者的学无名绝对无法突破他的防线，但暗中刺杀的话……他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躲开。

所以他必须追着学无名，不断用空气爆炸逼迫她移动，逼迫她暴露踪迹，逼迫她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这么耗下去的话倒是也不错……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目的？）

抛开幻想御手网络会被关闭的剧情不谈，重福武琴就这么追着学无名……体力上他也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么看起来好像是对学无名有利，然而她不是那种会因一时占得上风就掉以轻心的人……否则可是活不到这个时代啊……这种看似有利于自己的形势，其实也恰好是重福武琴想要的吧？

（他在拖延时间……为了佐天泪子……他吸引着整个学园都市的注意力，拖延时间！）

意识到了这一点，学无名意识到自己必须主动出击了。

（如果我猜对了的话……）

她的身影如同矫健的雨燕，在狂风中恣意地飞舞，那些危急的湍流难以触及她哪怕一根羽毛。重福武琴的面色依然平静……只带着一丝丝激动的癫狂。

“你不可能一直逃下去。”重福武琴说着完全不符合事实的，目的只是为了误导或者仅仅是扰乱对方心神的话。

“是啊……所以要快点解决了……”学无名的话音未落，人已折过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重福武琴下意识地向前追去——他当然也会考虑到学无名杀个回马枪的情况，所以提前在那个拐角释放了一团空气爆炸。

“轰隆——”

“锵——”

在沉闷而浑厚的空气爆炸声中，一道刺耳的尖锐鸣响像是撕破了铁皮一样穿透出来，瞬间盖过了那声爆炸的威势——就像一道平静的河流瞬间化作滔天的瀑布——重福武琴的脸色巨变，明明处在空气爆炸的范围之外，整个人却像遭受了重击一般踉跄了一下。

他并没有完全失去重心，只是踉跄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能重新站稳了身体。

但学无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道模糊的黑影，仿若地狱出笼的恶鬼，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力量贯穿了重福武琴的身躯——其实只是速度太快而形成的残影，这种游戏里常见的镜头，就是那种角色一闪到boss身后，下一秒才会有攻击的效果降临到boss身上，给人一种“速度超越了攻击生效本身”的超级速度感——此时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学无名背对着重福武琴——从进入这栋建筑，直到现在，她才微微喘了一口气。

“你……”

听起来已经像是什么恶鬼的声音，混杂着血沫堵塞气管的嗬嗬声，重福武琴倒在地上，胸骨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一大块，他发出了一句似笑似叹的疑问：

“你怎么发现的……”

“你能听到我说话。”学无名转过身来，俯视着被她击倒在地的男人，“控制气体的话……是没办法‘选择性’过滤音波的吧……所以你控制的并不是气体，而是声波……通过控制音波来间接控制‘气体的振动’，所以……音爆弹这种程度的剧烈干扰，会让你暂时失去对气体的控制力……抱歉，我没能留手。”

胸骨碎裂，初步判断心脏已经大出血了，就算是冥土追魂在这里也……嗯，没准还真有救。

“呵……无能力者……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严格来说……”学无名的手指微微律动了一下，“我也不算是什么普通的人类了……你把佐天他们藏在哪了？”

“你可以……咳……拷问我……”重福武琴的声音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你该挑衅的不是我。”学无名也没报太大希望，而是平静地看着他，“学园都市存在太多从你脑海中得到情报的方法……你现在，应该没有能力炸掉自己的大脑了吧？”

是的，能力下降装置依然在旅游局楼顶释放着难听的噪音，哪怕是这栋废弃建筑内部也充斥着次声波。而刚才那一击彻底打断了重福武琴一直维持着屏蔽次声波的过滤器……他现在不仅承受着胸骨断裂出血的痛苦，还要忍受着脑海中针扎一样的剧痛……

“无所……谓……咳……接下来的……路……要看他们……自己……了……咳咳咳……”

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襟，重福武琴的脸色变得像尸体一样惨白，他依然穿着那套长点上机的学生制服，就跟孟绘帝乡第一次见到他和佐天泪子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快要死去的人，已经无所谓有着超越高中生模样的成熟或恰到好处的青涩了，一切都……

结束了。

看着重福武琴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学无名的脸色没有丝毫波动，依然是像巴士司机一样，称不上冷漠，也绝没有动容的……面对日常工作的样子。

“叮铃铃——”

重福武琴的手机响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学无名还是从他腰间取走了电话，一边走向窗边，一边接通了。

“重福学长！佐天他又昏过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真的要杀了他吗！”略带着哭腔，混杂着无法理解和无法面对的伤心与愤怒的声音传出。

（佐天泪子的声音……看来她们在一起……）

虽然没有追踪手机信号的能力，但学无名估计学园都市此刻肯定会监控这通电话，只要稍微多说两句，应该很快就能把她们找回来了吧？

“昏过去了吗，原因，症状是什么？”

“你……你是谁……”佐天泪子的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

“我是学无名。”

瞬间回想起了那位可靠的老师，在学舍之园冲进ktv包房救了自己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老师。佐天泪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无名老师！拜托了！佐天同学他……他……”

像是终于得救的惊喜所制造的假象，佐天泪子焦急地说着，却忽然发现，自己难以说清楚这件事，因为她的的确确，从头到尾，都懵懵懂懂地，不明白，不理解……重福武琴为什么绑架自己和佐天幸？佐天幸怎么醒来？重福武琴为什么用佐天幸的生命“要挟”自己？

虽然重福武琴好像解释过了，因为对学园都市的怨恨与不甘，因为幻想御手的刺激……但佐天泪子知道——没有证据，但就是那么觉得——他在骗人。无论他的演技多么天衣无缝，多么真实无情。

她不相信，重福学长，是那种可怜而可悲的人。

“他……他用了幻想御手……重福学长说下午四点以前如果还留在学园都市的话他就会……”

（留在？）

学无名心中忽然升起了极为不妙的感觉。

“你们现在在哪？”

“在……在……”佐天泪子似乎是转头去寻找什么标的物，一阵气流的摩擦声后，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在……jr中央本线的……”

“学园都市站。”

“……”

学无名走到窗边，眺望着这座城市的天际线，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苦笑的表情。

（这种事……他们准备怎么办呢……）

“老师？无名老师？”

“啊……我在。”学无名似乎想大大地叹一口气，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那个……让我想想……想想……”

“老师……重福学长呢？他在你旁边吗？”可能意识到学无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佐天泪子又把希望放在了重福武琴身上……她已经按照约定把重福省帆带出学园都市了，现在是三点五十八分，没有迟到……重福武琴应该解除佐天幸大脑中的“炸弹”了吧？！

当然，尽管不愿意去想，但也有可能……

（不会的……重福学长……不是那样的人……）

“重福……武琴……吗？”

想到远在高大城墙的另一端，陪伴在昏迷少年身边的少女，无助的模样，学无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风，从窗口吞咽着涌进建筑，她眯着眼睛眺望着天边的云朵。

一道炫目的橘红色光柱骤然划破了远方的云烟，如同璀璨而悲壮的生命消逝在天空的尽头。

“他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吗……

“佐天同学？”重福省帆看着佐天泪子骤然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许的不安在蔓延，她试探着呼唤她，却全然没有得到回应。

“佐天同学？发生什么了？”重福省帆还要追问，忽然身旁转来一声闷哼。她回头看向刚才两个女孩费了半天劲儿才抬到长椅上躺平的佐天幸，此时正紧皱着眉头坐起身来，一只手狠狠地揉着眉心。

“啊……真是不留情啊那家伙……”

佐天幸的声音，终于让佐天泪子回过神来，她的脸上残留着一丝似哭似笑的憔悴表情：“佐天君……你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角落下了冰凉的泪。

“佐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佐天幸吓了一跳，顾不得脑海中针扎似的疼痛，来到佐天泪子身边关切着。重福省帆也同样一脸忧虑地看着她。

“没什么……佐天君……”佐天泪子察觉到了什么，收起手机，用力地揉尽了眼角的泪水。她扬起脸，看着佐天幸，露出一抹如同残阳孤雪的笑容。

“佐天君……能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