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城市各处爆发的战斗化作不时响起的沉闷巨响，几乎传遍了整个学园都市。所幸已经是暑假，否则没几个学生能在这样的“狂欢”下安心在教室里听课吧？

无论如何，那些闷雷般的巨响都丝毫影响不到第十一学区的运作，机器的行为并不会被外界的纷杂小事打断，而已经进入维修通道的几人，耳边更是充斥着电气嗡鸣与轨道滑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维修的过程漫长且枯燥，佐天幸三人既不敢去装模作样地“检修”什么，也不敢距离三个真正的检修人员太远。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曾经那种闸门。

走过这道门，就真的离开这座学园都市了。

为首的维修人员照例向监控做了个手势，闸门在喷气声中缓缓升起，对面是一个小型的设备间，再通过一道门才会是休息间以及与外界相连的通道。佐天幸三人安静地等着那三个维修人员更换、检修设备，直到他们再通过那个闸门返回维修通道以后，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等我们完全离开第十一学区再说。”重福省帆努力打起精神做出严肃的样子，但微微苍白的脸色仍然出卖了她极度紧张之后的疲惫与轻松。

“我知道了……走吧。”佐天幸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佐天泪子一眼，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冲自己露出一个勉励的微笑。

离开设备间与休息室，直到阳光从最后一道门挤进来时，三人终于呼吸到外界清凉的空气。

嘈杂的汽车引擎声、列车制动声甚至大喊大叫的人声打破令人焦虑不安的寂静。虽然仍属于第十一学区，但维修通道另一边的物流终端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有些……混乱、喧嚣甚至粗粝，“人类”所参与的工作随处可见，充满了某种“落后”的“热闹与繁华”。

这并不是什么超出人想象的事情，但新奇的感觉仍然包围着三人，就像是第一次“出国旅行”似的，来到那个一直听说着的“家乡”，而不仅仅是通过影视、游戏与来自家人的明信片。

虽然有着高大的“城墙”，但学园都市并不是那种矗立在一片荒原上的“城邦”。城墙之外有着宽约一千五百米的绿化隔离带，紧接着就与东京市区的道路轨道交通接驳——所谓“学园都市站”就设立在这片隔离带边缘，通过轨道交通，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进入东京市中心。

“你们等一下。”

重福省帆忽然这么说着，在佐天幸和佐天泪子奇怪的目光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了咬牙，撤掉了“虚假检验”的伪装，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某辆卸完货的卡车跟前，轻轻敲了敲玻璃。

“她在干什么？”佐天泪子不由自主地问道。

“呃……我大概猜到了……”佐天幸嘴角抽搐了一下，隐秘地向天空之上瞥了一眼，“不过她的方式可能有点儿……”

话音未落，重福省帆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嗖地转身跑回了佐天们这边。

“……”

看着少女涨红的脸色，有些难堪加上不知所措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佐天泪子终于还是心软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虽然我还没太弄懂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留下的后手到此为止了吧……”

“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呢。”

重福省帆的肩头轻轻抖动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佐天泪子的手心，她微微垂着发帘，小声说道：“我们……要避开卫星监控才行，可是……”

佐天泪子稍微抬头瞥了一眼那辆卡车——驾驶座上一个满脸黝黑的粗糙大叔正有些奇怪地望着她们这边，不时伸出小指挖挖鼻孔什么的，脸上露出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奇怪笑容……唔，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太对啦，但突然间看到奇形怪状的大叔出现在头顶的话，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吧……

“所以你刚才是想去搭车吗？”佐天泪子恍然道。

重福省帆继续沉默，虽然多少有些自觉——就算在学校也算是比较内向的孩子，不过作为哥哥托付的人……重福省帆还是想要承担些什么……作为引导者……然而结果却……

（真是没用呢……）

默默地看着两名少女似乎陷入了迷茫，佐天幸有些不太自信地挠了挠头，终于开口道：“那个……其实有更好的选择哦。”

“嗯？”

几分钟后。

“那个……前面那个是摄像头吧？没关系吗？”重福省帆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身上略显不合身的白大褂，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在前方椅背的后面。

“要是你们俩能表现的更自然一点儿就好了。”坐在巴士最后一排正中间，正面着巴士车厢过道和摄像头——佐天幸有些无奈地看着左右两边，像是要躲藏起来的小猫似的少女，有些无奈地说着：“一般来说这种公司的巴士司机是不会在意车上多出几个生面孔的，而除了司机和保安部以外，负责核对人数的领班也不会去关注监视器里面的内容，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那就是说还是可能会被发现咯！”佐天泪子瞪了他一眼，“要是被抓个现行的话会被立刻上报给学园都市的吧！”

“那个啊……”佐天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在前方正在核对人数的某位白大褂身上，“如果那位领班真的那么倒霉的话，也只能……”

事实上，学园都市每天都会有大量的科研设备需要“进出口”，而这类科研设备的进出口则需要大量的相关科研人员在旁陪同，才能完成设备与技术的顺利交接，所以第十一学区不乏大量的外界科研人员进进出出，而接送他们的自然都是各自所属机构的巴士车。

乘坐这样的巴士车“偷渡”自然比随便搭什么货运卡车要安全多了，既不会受到太多盘查，舒适性上也远超货车车厢。唯一的隐患就是巴士车厢前排的摄像头，能清晰地看到整个车厢的情况。

“虚假检验”是瞒不过电子设备的，但即便是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人类依然习惯于依赖自己的肉眼而不是摄像头——人们往往在安全事故发生之后才会去调查监控录像，而不是时时刻刻都通过摄像头确认现实中的环境。

领班的科研人员核对完人数后，巴士车终于启动了，这基本也意味着三人的伪装骗过了这辆巴士的管理人员。佐天幸能清楚地感觉到身边“两只小猫”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嗯……怎么说呢……他开始迷茫于到底该不该相信那些恋爱番的故事了……所以说……

女孩子在极度紧张的时候真的会抱住旁边的不管谁的胳膊吗？！

（可是刚才在维修通道里的时候明明更危险才对吧？）

但那个时候不管佐天泪子还是重福省帆都好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沉着冷静。说起来，如果那个时候她们俩像现在这副模样的话……恐怕在维修通道出口迎接自己三人的就是学园都市的警备员了吧……话说他们这算是……逃学吗？

少年少女们相依为命的逃学乱斗大冒险！什么的……应该很有趣吧？

“咳咳……”佐天幸忍不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却迎来了旁边佐天泪子略显关心的问候：

“佐天君？没事吧？又不舒服了吗？”

“啊？”稍微愣了一下，佐天幸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还……还好吧，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佐天泪子的目光又落在了重福省帆身上，忍不住问道：“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

重福武琴微微避开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地说道：“至少……等到了东京市内再说吧。”

佐天泪子好看的眉毛微微竖了起来，但她也没有在这种时候争论，反正已经从学园都市里逃出来了，总不可能马上又回去。既然佐天幸的情况还算稳定，那么……先保持这种状态也不错？在弄明白重福武琴到底想干什么之前……说起来……

（还是第一次离开呢……学园都市……）

她转过头，目光穿过巴士的窗户，越过那一望无垠的绿地，落在隔离带边缘，那道依稀划过天际的轻轨桥上……好吧，其实跟学园都市内的轨道交通没差啦，但同样的虹桥，却仿佛穿越了某种“界线”，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了呢……）

而在佐天泪子望着学园都市外面的世界有些出神时，佐天幸的另一边，重福省帆却望着相反的方向，在那广袤绿地的另一端，耸立着的高大城墙，把学园都市内部的景象完全遮挡着……那里……事情发展到什么样了呢……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