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35)
安娜这种毫无预兆就随时善变的情绪,最近着实把沃伦斯基伯爵先生折磨的苦不堪言。
前一秒心上人还深情款款甜蜜以对,下一秒却又变得冷若寒霜爱答不理。
可就是这种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态度,简直叫这位先生欲生欲死,却也更加放不开手。
沃伦斯基再次把全部心神放到了安娜身上,就连多莉的魅力都不足以叫他再有动摇。
*
“听听咱们的沃伦斯基先生的话,多么的动人呀!‘我们要么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要么成为最不幸的人——这全得由您决定。’【1】”多莉惟妙惟肖的学着沃伦斯基那痴情依旧的样子,有些打趣的跟安娜说,“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您是给了那位先生什么暗示,让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你两个人看成是一体的。”
两个人此时已经从剧场回到了多莉沙龙里的那间小房间,多莉端起了酒杯,回味着刚才沃伦斯基面对安娜师那种神魂颠倒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跟安娜说笑着。
其实安娜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这样一个她曾经动心,哪怕知道他本人并不完美,甚至就连感情也并不像他表现的这么纯粹,但是就凭这位先生这段时间以来的痴情表现,真的叫安娜不能再保持内心的平静和理智。
多莉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却没有等到安娜的回复。
察觉了安娜的异常,多莉扭头看着她凝眉思索的样子,立刻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呼,“我亲爱的安娜,你不会再一次跟他动了情吧?”
“不,当然没有。”安娜回答的太过迅速,如果她没有心虚的躲开多莉的目光,也许这话才更加能够取信于人。
“你知道,他的本性并不可靠。”多莉皱眉想要提醒安娜。
“至少他现在是爱我的,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安娜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多莉,不管沃伦斯基是什么样的人,我能感到他对我的爱有多么的热烈,这很难叫我丝毫都不动容。”
多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乏味的婚姻生活,使安娜一直过太过压抑的原因,才导致如今碰到了痴恋她的沃伦斯基,便把一直压抑的感情释放了出来。
而且这种感情喷薄而出,竟犹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叫安娜明知那人并不那么可靠的前提下,也禁不住那看起来美好实则苦涩的爱情的诱惑。
难道俩人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想想那悲剧的结局,多莉忽然感觉有些头疼,但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继续劝导安娜。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他现在对你确实痴心一片,而且看起来好像也爱的卑微,所以你对这人又心软了。”
多莉端着酒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量着应该怎么才能叫这位再次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女主冷静下来。
“那么亲爱的,现在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假如这位先生一如既往的为你痴狂,然后你也为他的感情所动容,然后你们两个就相爱了,在一起了。”
多莉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安娜面前,并且俯下身子跟坐在沙发上的安娜保持对视,“那么请你告诉我,然后呢?”
安娜脸上的茫然就已经明显的表达出,她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这位想要出轨的贵妇人可能都没有完全理解多莉的担忧。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相爱了,然后呢?
然后你是要背弃婚姻,开始跟沃伦斯基先生到处偷情,甚至再生下一两个不能冠上他姓氏的私生子?
还是抛弃丈夫和孩子,直接跟那位先生离开彼得堡,甚至离开俄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生活?当然那样的话,你们的孩子依然不能跟随父亲的姓氏。
再或者干脆跟卡列宁先生离婚,当然如果你要坚持离婚的话,相信卡列宁先生肯定会把谢廖沙从你身边夺走。
并且以那位先生的社会地位和手段,他能做到叫你此生再也见不到孩子。
不过这样一来,你倒是能光明正大的跟这位沃伦斯基先生在一起生活,甚至你们可以重新组建家庭再有属于你们的孩子。”
安娜似乎被多莉的话吓到了,“不!”她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耳朵,好像不愿意听多莉的话,“谁也不能把谢廖沙从我身边抢走。”
可是情人和孩子必须要放弃一样,否则夹在两者之间,早晚会把你给逼到绝路。
看着激动的安娜,多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坐到安娜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并且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脊背,希望这个陷入矛盾和痛苦的女人能尽快冷静下来。
“我知道,所有人都会向往和追求一段美好的爱情。这是出于人的天性,除了法律、宗教还有道德上的约束,谁也没有权利去阻止你追求爱情。
可是安娜,你身上就是有那么多的牵绊。
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社会地位都在阻止你奔向你心目中的幸福乐园。
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真的要跟沃伦斯基相爱的话,以目前的条件来分析,你们两个只有刚才我说的那三条路可以走。”
多莉皱着眉头,努力的想要阻拦安娜跳入深渊。
“可是目前看来,除非你能狠下心肠,真的做到抛弃一切,包括断绝跟谢廖沙之间的关系,你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跟你心目中的爱人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还是在那位先生的人品完全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前提下,你才值得如此破釜沉舟。
当然即便是那样,也少不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去伤害你和你的孩子,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卡莱宁先生。”
看着安娜慢慢变得苍白的脸,多莉能看出她舍不得抛弃谢廖沙,好在还算有点为人母的自觉,这叫多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她马上再接再厉的说:“如果你真的舍不得谢廖沙,同时也舍不得你的爱人,那么不论你跟沃伦斯基先生保持地下情人的关系,还是干脆大胆的跟他私奔,那么一旦事爆发,这将绝对是一桩轰动上流社会的丑闻。”
安娜已经被多莉的话说的摇摇欲坠,但是多莉依然硬着心肠把那些可怕的后果说了出来。
“想想那时候谢廖沙将会承受些什么,想想他将来会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长大,想想你将会被整个上流社会排斥,想想你作为母亲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不!!”安娜再也承受不住,她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并且一脸哀求的打断了多莉的话语,“求你别说了,你不能那么残忍。我怎么会伤害的我的谢廖沙,这简直太可怕了。”
多莉拍拍安娜有些僵硬和颤抖的脊背,等她稍微平复一下情绪,继续残忍的说着之前的话。
“安娜,你是如此的聪慧敏感,肯定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你有任何的行差踏错,我说的那些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
这一段任何人看起来都足够热烈的感情,最终会给你和你的家庭、孩子都只能带来致命的伤害。
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光明正大的诋毁沃伦斯基先生,就是想让你认清他的本来面目,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和一时表现出来的一往情深所迷惑。
我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因为我爱你,也爱谢廖沙。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因为一个男人遭遇到那样的不幸。
所以请清醒一些,我亲爱的朋友。要知道很多时候,爱情之火燃烧的越是猛烈,它持续的时间就越是短暂。
等爱情消失之后,留给你的只有满目疮痍和无尽的灰烬。”
……
需要在爱情和孩子之间做抉择,安娜无疑是痛苦的。
而这种痛苦也叫这位最近在社交界非常活跃的卡列宁夫人,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再出过家门。
至少多莉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在社交场合见到过安娜。
“到底是为了什么?”
剧院的包厢里,多莉正四处张望着等待今天约会的人。结果中途,沃伦斯基忽然闯进了她的包厢,并且直截了当的向她当面质问。
“我想知道,您到底为了什么一定要阻止我跟安娜之间的爱情。”
年轻英俊的军官先生尽管努力压低了声音,也不难发现他话语中的不满和怒气。
这是多管闲事儿,终于惹得人家不高兴找她来算账了。
好在多莉自诩见多识广,这种时候也足够镇定。因为她有把握,这位先生为了面子或者风度还是教养什么的,绝对不会直接跟她动手。
只要不用直接面对暴力,多莉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她十分淡定的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先生说了一句,“我以为您是知道的。”
“不,我并不知道。”
沃伦斯基因为愤怒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他两眼死死的盯着多莉,那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在质问: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插手我跟安娜的事情?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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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原著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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