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个大师
元空的脑子一片空白, 几乎是下意识张手环住她。
门外刺史领着人冲进来,那小厮猝然倒地, 口吐鲜血, 不等有人上前来拿他,就没了气息。
刺史接连跺脚,直蹦到元空跟前, “大师, 您没淋着吧!”
元空还抱着温水水,听见了声音才把手挪开, 眼看温水水浑身湿透, 周边全是男人, 他当即解下外袍给她披好, “贫僧没事。”
温水水瑟缩着后退, 眸子打他脸上过, 转而低下头闷声不吭出门。
她出来恰好看到玄灵,玄灵冲她笑,“小施主委实厉害。”
温水水打了个喷嚏, 懵懂道, “禅师的话小女听不懂。”
玄灵摇头浅笑, “老衲第一次见到这般狡猾的施主, 元空栽的不冤。”
温水水脸色泛白, 嘴角却噙着势在必得的笑, 她说, “他欠我的。”
玄灵敛住笑,跨门进去。
温水水悠然自得的离开了衙门。
那盆水着实蹊跷,元空蹲在木盆边观看, 果见那盆上挂着几棵水草, 这种水草元空不认识,刚要伸手捡起来看。
玄灵火速拉住元空,沉声道,“碰不得,这水草长在清河岸。”
那人想要元空死在汴梁,汴梁的百姓也会跟着陪葬,其心歹毒委实可怕。
只是没想到被温水水挡下了。
“师叔,弟子要回去一趟,”元空起身朝外跑。
玄灵在他身后道,“元空,回头是岸。”
元空紧握拳,良晌冲出了门。
玄灵一屁股坐倒,哀叹了一声,刺史凑他跟前道,“禅师怎么垂头丧气?元空大师的那味药若成了,咱们汴梁不惧疫症,这是好事啊!”
玄灵哭笑不得,“确实是好事,可老衲要失去一个好弟子了。”
他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猜不透的话,刺史跟他相处久了,从不当回事,开开心心叫人收拾地方,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
元空一路奔回杨家,直冲到温水水住的院子里。
含烟和从梅一左一右坐在栏杆旁嗑瓜子,见他慌张跑来,都拦在门边道,“元空师傅,小姐暂时没空见您。”
“她被泼了脏水,贫僧要给她检查一下,”元空急声道。
从梅虎着眼冲他,“可小姐……唔唔……”
含烟趁时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外拖。
元空满手汗,强忍着闯劲,当先敲门道,“温施主,贫僧能进来吗?”
屋里没人应他。
元空又道,“那水是清河里的,施主身子如有不适,还是让贫僧看看吧。”
房里还是没声。
元空踌躇片刻,抬手推了推门,那门从里被栓住,他进不去,他着急了,“施主纵然有诸般愤恨,也先放一边,身体紧要,着实担待不得。”
里面人像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他实在没法等,只得绕到窗户边,使劲掀了窗户躬身钻了进去。
屋里水汽很重,他站到台子边就闻见香,香气混合着水汽熏的人不自觉放松精神,他一眼就看到温水水挑了布帘从小间里出来,湿发披散,往下滴着水,她着一件宽松的薄绡短袍,削肩半露,往下一双细长匀称的腿,连着那两只雪白的足袒露在人前。
美人出浴的风情大抵是如此了,这样的绝妙谁人见了都走不动路。
许是刚沐浴过,她的脸颊红润眸子浸出波光,她把头微微侧开,手遮着胸口没往前来,低低道,“你干什么?”
元空唇齿干的冒烟,拧过头钻出窗户。
温水水扯唇轻笑,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裳,候了一段时间,她才打开门。
元空木着脸道,“施主可有不舒服?”
“有点困,”温水水打了个哈欠,拖着腿回床上躺下来,甚至贴心的把围帐放下。
隔着围帐看不见人,元空才敢进门里,他跟到床侧,放柔声道,“请施主伸胳膊,贫僧替你把脉。”
温水水伸一只手出去,他取出一块白帕盖在她的手腕上,随后给她诊脉。
都会避嫌了。
元空诊好脉就放手,微带笑道,“还好。”
温水水握住那块白布一同带入被褥,嘟哝道,“你的袍子我叫人送回你院里了。”
元空嗯了一声,觉着不能再呆,立直身要走。
“元空,”围帐里的女人用又轻又细的嗓音叫他。
元空定住脚。
温水水停顿许久,问他道,“那药真的研制出来了吗?”
元空说,“已经给病患服用了,要过今晚才能看见效果。”
温水水看着腿腕上渐渐浮现出的红点,弯唇道,“我想睡了。”
元空双肩塌下,快步走出门。
他好几日没修整,如今药方调制出来,他也放心回院子稍作歇息。
这一觉睡到黄昏,屋门被人敲得砰砰响,“元空师傅!快开门啊!”
元空揉着眉心起来开了门。
从梅抓着他往出拖,“您快给我家小姐瞧瞧,她身上开始长疹子了!”
元空一下清醒,慌忙随她走。
温水水的屋里熏过艾香,一进门就能嗅到刺鼻的味道,温水水脸色潮红,腮边额头不停出汗,含烟拿着毛巾给她敷脸,那些红疹已经全部长出来了,颈边耳侧都能看到。
含烟边掉泪边摸温水水的脸,“元空师傅,小姐回来还是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发作了,奴婢本以为只是着凉,没想到烧成这样……”
元空走近用手量了量她的体温,确实热的烫手,他拨掉她的碎发,查看发疹情况,倒不密集,可能是才染上的,她身子弱扛不住,照常来说,全身上下连脸也会长满,像现在这样算发现的及时,他交代含烟,“你去找管家拿些川芎、苍术、白芷、零陵香①。”
含烟飞快奔走。
元空又对从梅道,“叫底下人备着热水,等药材拿来了,让他们把水抬进来,切不能让水冷了。”
从梅脑袋笨,多问一句,“是要药浴吗?”
“药浴只能勉强消热毒,祛疹要等一等,”清瘟败毒散元空才配出来,倒是有病患自告奋勇尝试,但也怕没用。
从梅挠挠头,顺他话去做了。
她们速度很快,半刻钟把事情做妥当,温水水在浴盆里泡了近一个时辰,烧退下去不少,她人也慢慢醒过来。
她张眼时屋里就剩了元空,元空在桌边倒清水,侧对着她,鼻梁挺直,长身玉立,她看了会,嘴唇渴的受不住,沙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元空的眼睫动了动,很快端起杯子过来,托起她的头递到嘴边。
温水水咕了一大口才好,她推开杯子,自顾侧躺好。
“施主饿吗?”元空问道。
温水水发着呆,须臾说出来话,“你别叫我施主。”
元空闭上嘴。
“我没施舍过东西给你,这声施主我当不得,真要叫,应该我叫你施主,”温水水陈述道。
元空没做声,沉默的凝视她。
温水水自被里探出手,试探着将他握住,她仰起脸,长发坠满枕头,“你把我当成什么?”
她的手很小,元空想甩掉轻而易举,可是在她握上来的时候,他的气力仿佛被摄夺,他动不了身,也说不了话。
温水水拉了拉他,“你坐下来。”
元空便似着魔般坐到床头的凳子上。
温水水蜷腿坐直,与他面对面,她细细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庞,“你随意进出我的房门,我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多少次了,是我只能不明不白的委身给你吗?”
元空咬紧牙关,顷刻侧头。
温水水哑哑的笑起来,“好看吗?”
元空胸腔里的心在极速跳,他无法将其束缚,只能克制的不应她。
温水水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他的白帕,铺展开盖住他的脸,在他发怔时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唇印在他的眼尾,她用小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娶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