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战后十日。
最初的混乱似被东风所扫, 阴霾尽去,半个秦地和整个北方重见昔日光明。
詹司柏和俞姝暂时还留在京城,处理皇城告破之后的诸多事宜。
幸而百官多半保了下来, 又有窦首辅重操旧业统领朝政,朝政很快稳定了下来。
五爷则被请回了定国公府,在他返回之前,詹司松便已卸去定国公之职。
“二房也不能没人,这国公我本也是临时顶上的, 如今还给你。过几日是父亲忌日,你若是得空 ”
詹司松依旧是阴郁的性子,可同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说话的态度, 同从前再不一样了。
没等他说完,五爷便答应了。
“我会去的。”
他说完,又让人拿了一匣子东西。
詹司松接过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五爷同他只说了一句。
男人笑着, 眼睛里有柔和的光。
“给侄儿侄女的笑木头人, 烦请你带回去吧。”
他说完,便走了。
詹司松站在原处许久。
他蓦然想到了曾经,他在练武场递过来的那根棍子。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又好似,越过了从前。
看着那沉沉的一下子木头人, 詹司松阴郁的神情融化开了些许, 转头快步回家去了。
定国公府。
仆从护卫看到五爷信步走了进来, 全都激动地不知道如何言语。
他们在荣管事的带领下,整整齐齐跪在了地上。
“五爷,终于回来了!”
这才是他们定国公府的主!
在詹司松领兵上战场, 詹淑贤和老夫人被抓去皇宫之后,定国公府一位主子都没有了。
连掌管冷武阁的林氏都没剩下几个人在,只有荣管事一个人苦苦撑着。
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卖身到定国公府的人,有些在府里做事不知几辈人,他们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如今,他们看到了曾经的主子,重回公府。
“请五爷安!”
众人齐齐行礼。
在整齐的行礼声中,五爷看向这离开许久的地方。
他离开那时,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返回,
一切皆是幸事。
他亲自扶起了荣管事,抬手让所有仆从护卫起身。
只是当他们站起来之后,看到了从后而至的五爷身旁的人。
荣管事嘴角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但有人忍不住惊诧地开了口。
“韩、韩姨娘?!”
俞姝的身份从前詹淑贤压得很紧,只有少部分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国公府的仆妇甚少在外行走,所有对外面的消息也是不了解的。
当他们再看向眼前的人,看向从前站在五爷身后、眼睛时常蒙了白丝带的女子。
她穿着正红色的衣衫,再不是从前一个妾室不敢穿也不能穿的颜色。
她神色一如平日里温和而清淡,笑着同看过来的仆从们点了点头。
她眼睛恢复了明亮,眸光似月光般干净。
他们再没见过韩姨娘这般模样。
仿佛她不是一个小小的姨娘,一个连路都看不清的人,而是高贵的公主,甚至更高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地位。
可是,韩姨娘不是落崖没了吗?!
众人确认自己没有看到鬼魅,看到的是韩姨娘本人。
而这时,他们的主子定国公詹五爷开了口。
“以后,都不许就再叫姨娘。阿姝是虞城王胞妹,是王姬。”
话音落地,国公府众人惊诧无以言表。
小小盲女韩姨娘,她落下山崖没有死,反而成了虞城王姬!
众人都惊了呆了。
还是荣管事第一个反应过来,跪下给王姬行礼。
俞姝亦上前亲自扶了他起身。
当众人再次行礼,再次起身的时候,看到了国公爷握住了王姬的手,与她一起,并肩返回了深水轩。
自是到深水轩门口的时候,五爷好似想起了什么。
“阿姝,我们搬去正房吧。”
“正房?”俞姝脚步一顿。
自她进这府邸,正房便是詹淑贤的地方,她每每过去,是作为妾室给正室请安。
她说不必,“沁云居和浅雨汀我都住得惯,何必去正房呢?”
她对国公府的正常并不在意,反而惦记起了从前留在定国公府的一起随身物件,和暮哥儿尚在襁褓时的小东西。
她并不在意地脱开男人的手,快步往沁云居而去,反倒是詹五爷定在门前,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从前,她囿于妾的规矩,做不了他的正妻;待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将她扶正,到底没能成行;如今,他终于将她找了回来,而她根本不在意。
五爷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他总是亏欠她,亏欠的太多了。
男人叹气着,跟着她的脚步去了,看着她进了房中,亲自收拾起旧年连看都看不清楚的东西,心里更是一阵酸。
俞姝眼睛完全好了之后,就再没回过这里。
这里的记忆虽然并不如何美好,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留在了她眼睛不好的岁月里。
比如那窗台上摆放的乐石。
他们离开之后,詹淑贤本想将这里全都清了,是老夫人阻止了,原封不得地保存下来,甚至时常有人打扫。
俞姝看向那乐石,拿来其中一只转头叫了男人。
“暮哥儿定然喜欢这个,记得留给他。”
五爷瞧着她的样子,心下又是一酸,他轻轻走上前去,将摸索着乐石的女子,抱进了怀里。
俞姝微怔,“怎么了?”
男人歉疚的声音在她耳畔。
“阿姝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还没能给你一个正妻的名分。”
俞姝闻言微微一愣,而后轻笑一声,敲了一下手中的乐石。
“我当是什么事?这有什么要紧?”
她叮咚地又敲了两下,乐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五爷心头却闷了起来,他只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怎么不是要紧事?”他声音越发闷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让国公府的人叫夫人。”
而不是代表着妾室的称为:姨娘。
他看向她的眼睛。
“我们成亲吧。”
八抬大轿、八面风光的亲事,是他本应该给她的。
俞姝晓得他的意思,她拉了拉他的手,但却笑着摇了头。
“如今诸事刚刚落定,朝廷虽然攻下来了,但赵勉和其他谋反的王侯还未平定,前些日我还听说虞城似是有了鼠疫 乱糟糟的都是事情,哪有时间成亲?”
詹五爷愕然。
这些事情,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落定,在她心里,竟都排到了他们的亲事前面吗?
他发怔,俞姝暗笑着瞧了他一眼。
她脱开了他的怀抱,说不用着急。
“旁人叫我王姬,我还是颇为受用的,若是叫什么夫人,总感觉有些奇怪。”
她说完,拿了乐石向外走了过去。
五爷看着小娘子的背影愣住了。
所以,她并不想给他做妻吗?
五爷莫名就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喜好养面首的公主们
男人脸色一瞬间青了一青,他不由快步追上了她的步子。
他把她叫住了。
“那阿姝说,你我该何时成亲?”
他看着他的小娘子,又搬出儿子暮哥儿来。
“若是爹爹和娘亲,都没个名分,暮哥儿该遭人非议了。”
俞姝挑挑眉,一副不知五爷为何有此一问的表情,问了回去。
“暮哥儿是虞城王亲外甥,谁敢非议他?”
俞姝并没多说什么,但詹五爷不由地想到了旁的。
暮哥儿作为妾生子的时候,可是遭人非议的。
所以阿姝,还同他生气当年为妾的事情,是吗?
男人心里更难过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垂了头。
俞姝瞧着他这模样,上翘的嘴角压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笑起来,悲伤又难过的男人又是一愣。
只是等他再看向小娘子的神情,恍惚着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伸手,就抓到了俞姝的手腕。
他将她想身前扯了扯,低头瞧住了她的眼睛。
“故意说话骗我,是不是?”
俞姝还想说不是,还要哄一哄骗一骗他,可男人将他一下子扯进了怀中。
庭院里,墙角的迎春,黄莹莹地迎风绽放。
有丫鬟走过来送东西,看到庭院里的一幕,脸色发红地,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俞姝被男人箍进了腰,她抬手抵着他的胸膛,只是男人力道少有的霸道,他一双眼眸紧紧锁住她,不许她有半分逃离。
在丫鬟飞快退下去的脚步声里,俞姝脸色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五爷做什么?都被人看见了,快放了我!”
男人偏不放开她。
他可真没想到,她方才竟然故意戏耍自己,故意搪塞成亲之事。
搂紧了怀中的人,他心跳也止不住快了起来。
“阿姝告诉我何时成亲,我再放了你。不然,王姬要在天下男人中招婿,让我怎么办?”
他说着,也不禁同她一笑。
“我没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说完,还有意捏了一把那细柔腰间的软肉。
俞姝痒的发慌,被他这不轻不重地一捏,半身都软了起来。
她立刻后悔了方才故意哄骗他的行为。
“五爷,别闹了!都被人看见了!”
男人不紧不慢,悠悠道了一句,“那我们进屋说?”
在那语气中,俞姝脸色完全红了起来。
她这般模样,五爷许久许久没见过了。
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低头看着她良久,看到柔润的脸上飞红一片,忍不住捧了她的脸,吻了上去。
恰好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荣管事。
饶是荣管事见惯了世面,也没想到一脚迈进院子里,就撞见这般场景。
他老人家脸皮也热了一下。
不过并没有似小丫鬟们一样,转身逃走,而是轻轻咳了一声。
他侧过身去回禀。
“五爷,王姬,窦首辅来了,有要事要寻两位商议。”
在这话里,俞姝连忙闪开了男人的怀抱。
五爷瞧着她的羞涩模样,心中咕噜噜冒了一串泡泡,亦跟着她心头快跳。
他柔声叫了她。
“窦首辅应该是来商议称帝之事,一起过去吧。”
俞姝深吸两口气平复下来,责怪地看了男人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这可是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来了,晚安,明晚9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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