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一更)
姬姮冷眼睨他,那副恶鬼噬人的面貌一旦暴露在人前,他的皮子再俊也看着恐怖,她没必要怕他,这种背主的畜生干出什么都正常,她越怕他,他就越兴奋。
姬姮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转过眸子望向墙头那扇小窗,飞雪自窗外飘进来,恰巧落在她脸上,凉丝丝的冻人,她僵住,任雪花化成了水顺着面颊往下淌。
狱卒端来清水,陆韶净过手,转到姬姮跟前,只手抹掉那滴冰水,笑她,“殿下吓哭了?”
姬姮打掉他的手,目光定在刘乾身上,他瞎了双眼,人疼得背过气。
地上都是血,腥味难闻的冲鼻子,姬姮一瞬间就不想在这里待了,她冷声说,“你真扫兴。”
陆韶自狱卒手中接过水盆,朝刘乾泼去,刘乾登时一个激灵,人清醒过来,陆韶重新蹲回地,脚踩在他背上,问道,“关于朝里的那些大臣,咱家也不是只能问你,有缇骑在,想查办他们易如反掌,不过是时间问题,咱家懒了,才来问你,既然你不说,那咱家直接去问缇骑,也是一样的。”
刘乾忍着疼笑出声,“小杂种这样自信,真以为陛下会将御马监交到你手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陆韶微俯身,悄悄在他耳边道,“幽州刘福来串通你私放谣言,他就是断头的命。”
刘乾老脸一抖,挣扎要起来,奈何他背上那只脚极用力,他栽在地上根本没法起身,他看不见陆韶在什么方向,只凭着感觉冲他吐口水,陆韶笑看他乱吐,朝狱卒道,“把这腌臜货的嘴给咱家堵上。”
“陆韶!陛下不会任由你独揽军政,没了刘福来,还有旁人,你做梦去吧!”刘乾的脸上淌满了血泪,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掌印,自来都是别人敬着他,何曾想过有一日被一个毛头小子踩在脚下。
狱卒跑来往他嘴里塞布,他最后能开口的机会也截断了。
“陛下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他需要咱家,不让咱家接管御马监,难道要一个违逆皇权的太监制衡他?”陆韶讥笑道,皇帝受够了被刘乾钳制,不会轻易就
将御马监给出去,刘福来是在幽州历练,可他帮着刘乾害姬姮,这条罪责他逃不掉,皇帝只会用他陆韶。
刘乾想嘶喊,他叫这小子设了圈套,死了都翻不起身,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陆韶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其实呢,咱家有件事一直瞒着你,眼看你现在要往黄泉路上走,咱家总不能瞒你到死,这就跟你说了。”
他拎起刘乾的耳朵,告诉他,“当年你的好奴才徐忠义死的可真惨,咱家看着都心疼,临死前都在喊冤,那封信根本不是他写的,是咱家叫人临摹了他的字迹,哪想你这般不信任他,竟直接叫咱家带人去杀他,还给他按了个造反的名头。”
他站起身,看刘乾面上流露出懊悔、愤恨,最终痛哭流涕,他着实酣畅,他对刘乾没多少恨,刘乾甚至将他提拔了上来,但他只要一想到刘乾觊觎过姬姮,那股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杀性就令他控制不住。
所有对姬姮有色心的人都该死。
狱卒拎着刘乾起来,将他拖到桌前,那上头摆张纸,陈述了他犯的事,狱卒揪起来刘乾的手指就着他手上的血往上头按手印,按完就把人拖回绞刑架上,随时听候陆韶命令。
陆韶寻思问不出来什么,便对姬姮笑道,“殿下想杀他,就动手吧。”
他话音落,便有人递来匕首。
姬姮没什么表情,手拿着匕首走到刘乾面前,他还在哭,面上涕泗横流,形容极狼狈,已经没什么人样了。
姬姮瞧着他没立刻下手,她的思绪杂乱,眼前刘乾是她一直想亲手宰的人,真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就没什么意思,她没有心善,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将陆韶养成了狼,陆韶视她是自己的所有物,除非她甘愿被陆韶拴住,不然她就得想办法将陆韶宰杀了。
她蓦地将匕首刺进刘乾的胸口,殷红的血自刀锋往下滴,汇聚成一团,红的泛黑,她就那般注视着刘乾,他渐渐断了气息,吊在绞刑架上成了具尸首。
姬姮扔掉匕首,杵在那儿没转身。
陆韶踱到她跟前,
执起她的手用帕子一点点擦拭,温笑道,“殿下大仇得报,怎么还丧着张脸?”
姬姮收回手,转腿走出牢房。
陆韶拿了空,望着掌中白净帕子扑哧哧笑,可不就怂了,晓得怕才对,不然还会不把他当回事,就这样挺好。
他缓慢走出诏狱,外边雪下的大,姬姮站廊下走不掉,他轻轻搀起姬姮的手,接过身后人递来的伞,送她上马车,他站车前跟她笑,“臣就不送殿下了,免得殿下见到臣,嫌臣烦。”
姬姮眼皮微垂,到底没看他,只手抓紧了他的手背。
陆韶唉着声笑,随她一起进了马车。
入内他很自然的搂着姬姮坐到小榻上,低头和她眼睛对上,自她眼里看不出任何愤恨情绪,他苦恼道,“殿下怎么了?”
姬姮这才抬起来脸,眸中寒光乍现,“放掉韩小姐。”
陆韶悠长的嗯着声,“殿下跟臣老是僵持着也没个意思,不若咱们折中,臣把韩小姐放回葫芦巷,臣再派些人去看守,这样您不用担心韩小姐再被掳走,臣呢,也不怕殿下翻脸不认人。”
他并不想叫姬姮有多恨他,他做的所有事只是希望姬姮能正视他。
刘乾死后,朝里必定有动荡,英国公也会跟着倒台,整个朝堂必有变局,吏部有鲁昭,往后想往朝中引新人很简单,这批向徳党也不会霸朝多久,皇帝立储也更有决断,姬焕入东宫的把握很大。
不需要他再出力,他没用了,姬姮不会留他在身边,他不想被姬姮抛弃,所以他不会让姬姮那么轻松如愿。
他要抓住姬姮的软肋,让她离不开自己。
姬姮的唇抿成线,眸光里尽是怒火,她抄手欲打他。
陆韶冲她龇牙,握住她手按回去,“只许您踩着臣,臣趴地上久了也想翻身,让臣翻身好不好?”
姬姮没应他,垂着脸依到他颈窝处,喃喃说,“你会帮韩小姐洗刷冤屈吗?”
“会,”陆韶抚摸着那头墨发,享受她的温顺。
姬姮笑了笑,“你答应过本宫,会劝父皇允许女人入朝。”
陆韶探手挑起她的脸庞,她
很平静,没有发火,他心口微动,垂首吻到她嘴边,没感觉她反抗,才猛将她拥紧,忍着激动道,“臣说过的,您想要什么,臣都给您,只要您乖乖让臣守着。”
姬姮掩下眼底的暗色,张手回抱住他。
陆韶轻快的笑出声,她真的妥协了,他不再怯怕她会突然将他一脚蹬开。
——
这年的年宴皇帝吃的最开心,他甚至多喝了几杯酒,临散宴时,佳芙宫那头传过来话。
杜雪悦怀孕了。
皇帝当即大喜,给了诸多赏赐送进佳芙宫,杜雪荷跟刘乾私通的事在他这里仿佛没有,他只关心杜雪悦有没有孩子,如果没有,立时拉走处死。
他兴致上来,这天夜里还招了名秀女侍寝,奈何到底岁数上去,和秀女这一夜后,隔天上朝都没精神,下晚人就起了热。
陆韶原想着尽早把事儿报上去,也跟着拖,拖到十天后,那时从苏州的探子也将那个告密者带回京,他索性把人一起带进宫里。
这两日皇帝生病,姬姮都常望宫里跑,喂药端水的活计她也接手里做,看的皇帝甚是欣慰,只当她长大了。
“姮姮,朕老不中用了,你却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从前她才只有他的小腿长,慢慢长到如今的模样,虽然总跟他对着干,但也知道疼人,好歹是他养大的,怎么看都合眼。
姬姮给他喂着药,目光自他苍白的头发飘过,“父皇既然知道自己比不得年轻时候,就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半夜不睡几人能熬住?儿臣前些时候熬了几夜,脾胃都差点熬坏了,您若是想走儿臣的老路,您接着宠幸秀女。”
皇帝脸一沉,冲她,“你夜里不睡闹个什么劲?还好意思指责朕,你像什么话!”
姬姮飞快给他喂完药,将药碗扔给一旁候着的宫女,自顾跑了。
惹得皇帝一阵火,噼里啪啦数落她,“朕给你赐公主府,是叫你在公主府里乖乖呆着,你倒好,夜里不睡混什么!是不是要跟你老子比命短!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成日里叫朕操心,朕真想给你两
巴掌!”
姬姮就在他的骂声里面不改色走出殿门,恰好和陆韶碰上,陆韶早听见皇帝在里头骂的话,对着她微微笑,“殿下又不懂事了。”
姬姮歪一点头,和他擦身而过。
陆韶便在两人最近的时候,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指,低声道,“劳殿下去总督衙门等着臣。”
姬姮低视着两人手指,侧头审视他的神色,无非是带着肆意,弄些小花招讨她欢心,她丢开他的手指,顺御道朝东面的总督衙门走去。
陆韶心间微荡,只盼着过会能让她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韩凝月:原来我不是人,是作者用来给陆陆和姮姮催化感情的工具。
儿子:不要这样说自己,好歹你是老婆的软肋(酸了)
女儿:说得好像我除了她没有别的软肋一样
儿子:……合着只有我是不重要的
二更稍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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