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水煮虾

杜春分看他, 说啥玩意?

“我不吃包子。”邵耀宗重复一遍。

杜春分双手叉腰:“那你想吃啥?”

邵耀宗头疼:“春分,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不算话,咋了?”杜春分理直气壮。邵耀宗不敢信, “你,还讲不讲理?”

杜春分双手抱臂,抬起下巴, “我不讲理,咋了?”

世上居然有, 有这么无赖的女人!

邵耀宗真心服了。

“你说过, 甜儿她们这个年纪最喜欢有样学样。”邵耀宗朝堂屋努一下嘴, “你看,她们看你呢。”

杜春分:“她们能学的跟我一样还好了呢。省得我担心。”顿了顿,“甭跟我七扯八扯,劈不劈?”

“我得去部队。”

杜春分朝隔壁看一下, “廖政委还没走。你比廖政委忙?”

隔壁听得正热闹的廖政委赶紧大声说:“我这就走。”

“听见了吧。”邵耀宗去换鞋。

杜春分悠悠道:“廖政委家俩孩子, 你也俩孩子?”

邵耀宗不由地停下。

“小邵,自个看着办吧。”

邵耀宗没好气:“要你提醒?别幸灾乐祸!赶紧走。”

“活该!”廖政委从大门口露出头来, 吐出两个字走人。

杜春分看着邵耀宗。

邵耀宗叹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十分钟!”

“你的体力我知道, 十分钟够了。”

邵耀宗无奈地摇头叹气。

“不是我说话不算话, 也不是我不讲理,你我两口子, 木头是我从山上弄下来的, 我做饭洗衣服, 盯着四个孩子,于情于理,你都得帮我分担一下。”杜春分说着,把木头挨个摆好, “我对你好吧。”

邵耀宗:“那你还说有了锯和斧头,其他不用我管?”

“我不那样说,你能给我买吗?”杜春分不待他开口,“你那么穷,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

不能提钱,一提钱邵耀宗就心虚气短,“我不给你买,不是因为没钱。”

“给我一百块,我自己劈。”

邵耀宗抡起斧头,圆形的木头四分五裂。

杜春分后退两步,以免飞到身上,“说正经的。”

邵耀宗淡淡地瞥她一眼,你也有正经的时候。

杜春分撑着双膝,身体前倾,小声问:“早上的凉粉好吃不?”

今早炒的凉粉油极少,也没葱花提味。杜春分打了一个鸡蛋,凉粉炒的很碎,在锅里多煎一会儿,至少有两面微微焦黄。

杜春分考虑到邵耀宗饭量大,就把两盆全煎了。

四个孩子一人小半碗,杜春分大半碗,邵耀宗满满一碗。邵耀宗爷仨第一次吃,甜儿和小美不是,但她俩太小不记事,也以为第一次吃。

爷几个恨不得把碗舔干净。

邵耀宗瞥她一眼,废话不是吗。

“要是在滨海,我天天做给你吃。炒凉粉费油,这里是部队,不像滨海,没有油票,只要有钱就可以去乡下,去黑市买。”

邵耀宗又看她一下,你还知道黑市啊。

“我还知道你爹娘整天吃香喝辣。”杜春分的话说完,收到一记白眼,“你说,你爹娘那么有钱,是天天去黑市,还是天天下乡买鸡买鸡蛋?”

邵耀宗:“十分钟快到了。”

“你爹娘现在能走能动能做事,别再给他们钱了。现在给钱,等他们老了,钱被你弟弟花光用尽,你我没钱,拿啥给他们治病养老?”杜春分问,“给他们不如存起来。你我工作没空,以后用这个钱请保姆伺候,给他们买好吃的。你说呢?”

邵耀宗很意外,她居然能想到保姆。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贼拉聪明?”

邵耀宗:“你哪天不聪明?”

突然让他一个子不给,他肯定不同意。

杜春分最不缺时间,慢慢蚕食,让他不知不觉地妥协退让:“以后每月从你工资里拿三十块钱,我帮你存着。”

邵耀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

“我怕你心软。你娘写信一哭,你全给了。你弟也是他们的儿子。你前妻和我都是你自个找的。你弟媳妇,你爹娘出钱娶的。孩子也是你爹娘照顾。真论起来,一年十二个月,你养三个月,你弟弟应当养九个月。”

邵耀宗不禁皱眉:“哪能这么算?”

“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杜春分怕邻居听见,小声问:“以后他们没钱要你养,再赶上四个孩子上大学,拿啥供孩子上学?借钱还是卖血?”

邵耀宗回答不上来。

“你可不止一次说过,不用我的钱。”杜春分瞥他一眼,“又不是让你抛弃爹娘。瞧你,好像我是恶毒儿媳妇。”

邵耀宗忙说:“我没那么想。”

“听不听我的?”

邵耀宗想想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钱给她,还跟她打个赌,后面几个月的钱可能也得给她,“听,听你的。”

半年后再说。反正杜春分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工资。

杜春分是不知道。

邵耀宗一走,杜春分去门口,等十来分钟,等到邮递员,“以后邵营长老家的信都送我这儿。多是找我的。”

邮递员不疑有他:“好的,嫂子。以后你要是不在家——”

“塞门缝里。”杜春分小声说。

邮递员以为她怕别人听见,也没回答,点头表示知道。

杜春分佯装好奇:“你们部队下月啥时候发工资?我怕我公公婆婆写信要钱,不知道咋回。”

“月初。”

“一号?”

“七号。”

杜春分想一下:“每月都是七号?”

邮递员仔细回忆:“不出意外是这样。”

“谢谢。”

邮递员笑了笑,“不客气,不客气。嫂子忙。”骑车继续送信。

杜春分朝部队方向看一眼,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着点。

回屋把邵耀宗劈的木柴堆到厨房里。

路上的木屑打扫干净,杜春分就去挑水。

水缸打满,又挑两桶水洗衣服。

孩子太调皮,杜春分就在她们棉衣外面套上裤子和倒褂。棉衣不用每天换,裤子和倒褂一天一洗。

洗完孩子的衣服,杜春分揉揉腰把四个孩子叫出来。

甜儿和小美前面走,平平和安安后面跟。

“娘,干嘛呀?”甜儿蹦蹦跳跳到她跟前就问。

杜春分有个布袋子,从老家过来的时候装各种零食。到了这里零食放柜子里,布袋空出来就变成买菜的袋子。

到厨房拿起这个袋子,甜儿就知道去副食厂。

“娘,我想吃肉。”甜儿拉住她的手,“猪肉。”

杜春分瞥她一眼:“你娘我也想吃。”

“我们买吧。”甜儿松开她的手,准备前面开路。

平平弱弱地说:“没票……”

杜春分不禁转向小孩。

小孩吓得一跐溜躲到小美身后。

杜春分好笑:“娘想夸夸你,躲啥?甜儿,听见没?买肉要钱还要票。票是单位发的,一个月一张。”

“啊?”甜儿苦着小脸,“单位咋那么坏啊。”

杜春分:“不可以这样说。所有人都一样。除了肉其他随便选。”

“鸡肉!”

杜春分摇了摇头:“你爹说不可以天天上山。野鸡被咱们吃绝种,以后就没得吃了。过些日子山上的鸡长大再吃。”

“我好想吃肉啊。”甜儿不甘心地嘀咕一句。

杜春分:“鱼也有很多种。”

小孩听懂了,只能买鱼,“那就买鱼吧。”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朝外去。

平平和安安下意识看杜春分。

杜春分颔首。

两个小丫头追上甜儿和小美就把手递过去。

邵耀宗对四个孩子不偏不倚,杜春分一视同仁,几个孩子从未听说过,邵耀宗是后爹,杜春分是后娘之类的言论。四个小不点真以为她们是四胞胎。

平平和安安胆子小,不敢挑战甜儿和小美的“威信”,每天“姐姐,姐姐”的喊,听多了,甜儿和小美真把她俩当妹妹。

甜儿不开心,还是选择牵着妹妹。除了杜春分的交代——平平和安安是家人。还有一个原因,平平和安安看起来很好欺负。她这个大姐姐必须保护她们。

“姐姐,鱼也好吃。”平平小声说。

甜儿抿嘴看她一下。

“娘不骗人。”平平很认真很认真说。

甜儿摇了摇小脑袋:“娘骗人我们也不知道啊。”

“为啥呀?”

杜春分竖起耳朵。

“我们三岁欸。”甜儿伸出三根小小的手指,“娘二十七。娘啥都懂啊。”

平平回头看一眼杜春分,娘好高,她好矮啊。

“姐姐说的对。”平平捂住嘴巴瓮声道。

杜春分无奈地摇头失笑,锁上门,转身之际,姜玲拿着锁从隔壁出来。

“嫂子这是去哪儿?”姜玲停下关门的动作。

杜春分:“去副食厂看看。家里就一点腐竹、干木耳和榛蘑。”

“巧了,我也去。”姜玲身子笨重,慢吞吞过来,叹气道:“也不知道吃啥。青菜便宜,两分钱一斤。可是水煮青菜,我是真吃不下去。”

杜春分也吃不下去。

“用蒜泥、小葱、黄豆酱和水调个酱汁拌着吃。”

姜玲:“不放油?”

“猪油不行,得放芝麻油。”

姜玲想想那个价格就抽气,“芝麻油太贵。”

“贵不用票。”

杜春分和邵耀宗四个孩子要养。她家就一个,还没出生。

姜玲问:“嫂子买不买?”

她买她就买。

杜春分会过日子,跟着她,肯定不会花冒了。

“暂时不买。哪天没吃的再买。”

姜玲立即道:“我也打算生了孩子再买。那时候得补身子。”走到陈月娥家门口,见大门紧闭,大锁锁上,“又出去了。”

杜春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一下就转过身来,“天天出去?”

“天天出去。下雨天都不耽误她逛东家串西家。”

陈月娥跟姜玲刚搬过来的时候,家属区没几个人。陈月娥无聊寂寞,找姜玲几次。陈月娥个老妇女,荤的素的都敢说。姜玲小媳妇脸皮薄,受不了她那些下三路的玩笑。找她三次顶多应一次,时间长了,陈月娥嫌她木讷,就不爱找她。

姜玲实在不懂:“也不知道有啥好说的。”

“以前可能没有。现在有了。”

“嫂子咋知道?”姜玲勾头看她,她俩啥时候又对上了?她咋不知道。

杜春分抬起食指指向自己。

“嫂子?”

杜春分点头:“说我上山弄野鸡,说我不陪她去,故意让她落入野猪窝。说我这几天天天买鱼。哪样不够她嘀咕半天。”

姜玲打量她一番:“嫂子不生气?”

“跟她生气?一个整天只能吃汤喝稀的老女人。”杜春分好笑,“我哪点不比她强十倍百倍。”

姜玲想起一件事,陈月娥有两个儿子,“嫂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觉得不该说就不说。”

姜玲噎了一下,苦笑道:“那就不说。嫂子,副食厂到了。”

四个孩子早跑进去,在水产摊位前东瞅瞅西看看。发现杜春分终于进来,甜儿和小美一起蹦跶招手,“娘!”

“小点声。”杜春分三步做两步走,“吵着人家。”

卖水产的售货员笑道:“没事。今天还是鲤鱼?”

杜春分第一天买鱼的时候,鱼价问个遍,最后选鲤鱼,直言鲤鱼便宜。她后来又买,售货员想不记住都难。

“今儿不要鲤鱼。有啥鱼?”杜春分打算买条鲈鱼或黄鱼清蒸,看到一堆长如腰带的东西,“你们出海了?”

售货员:“没。在入海口戍守的同志送来的。特新鲜。不过这鱼有点贵。”

“三四毛?”

这是副食厂第一次卖海鱼。售货员不禁问:“你买过?”

“我老家滨海的。滨海靠海,那边的带鱼就这个价。”

售货员:“那就来一条?”

“我再看看还有啥。”杜春分走过去,发现螃蟹。现在不是吃蟹的时节。又往旁边瞅瞅,有一筐大虾,心里有个主意。先挑一条大带鱼,“再给我称两斤虾。”

售货员:“好嘞。”

杜春分掏出三块钱。

比她慢一点的姜玲走过来,看到她给钱:“这么贵?”

“这条带鱼得一块钱。”杜春分解释。

姜玲咂舌:“那不如买鲤鱼。一块钱的鲤鱼够你们一家六口吃一天。”

售货员闻言看杜春分,那还要不要?

杜春分不差钱:“要了。”

售货员立即称鱼虾找零。

杜春分接过去,甜儿就上手:“娘,这个也是鱼啊?”

“带鱼,晚上吃。中午给你们做水煮虾。”

姜玲小声问:“清水煮?”

“这个虾新鲜,最适合清水煮。你要是吃不惯,煮的时候放几片姜和几根小葱。”杜春分说着转向她,“你买不买?”

大虾太奢侈,姜玲选一条鲈鱼,中午吃个鱼头,晚上她爱人蔡副营长回来再把鱼身做了。

带鱼和虾只够吃两顿。杜春分又买两斤菠菜和小青菜。

到门口碰到李慕珍拎着菜篮子过来。

杜春分停下打招呼:“嫂子也来买菜?”

“是呀。”李慕珍冲她点一下头,打算寒暄几句,看到她手里长长的带鱼,眼睛亮了,“大妹子,这个鱼咋吃?”

杜春分被问愣住。

李慕珍赧然:“我家中原的,以前只听说过这种鱼。”

杜春分恍然大悟:“这个简单,清蒸。”

李慕珍会做清蒸鱼,但她不会收拾带鱼。

“我没做过,能不能跟你学学?”

杜春分失笑:“有啥不能。”

“你啥时候做?”

杜春分:“傍晚。中午做虾,给几个孩子补补。”

甜儿和小美拉着平平和安安往外跑,跑到一半回头发现娘在跟人聊天,又蹦蹦跳跳跑回来。

李慕珍看看头发乌黑白白嫩嫩的甜儿和小美,又看了看头发枯黄,瘦瘦弱弱的平平和安安,“是得好好补补。”

起初李慕珍也以为平平和安安是杜春分的闺女。

邵耀宗工资高,平平和安安跟着亲娘,杜春分工资低,甜儿和小美被父亲抛弃,杜春分又无父无母,一个人照顾不周才正常。

到杜春分家发现平平和安安长得像邵耀宗,别提多震惊。

李慕珍中午见着余团长,忍不住说:“杜家大妹子真是个好人。”

余团长:“她又给你送一碗鸡肉?”

“想啥好事。人家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哪有空上山。我上午去买菜,碰到春分妹子买一条大带鱼和两斤大虾,说是给孩子补补。我看专门给小邵的俩闺女补。”

余团长之前就听李慕珍说过,邵耀宗的俩闺女瘦瘦弱弱,看着比同龄的甜儿和小美小一岁,“那俩孩子是他前妻生的吗?”

“反正不是小杜生的。四胞胎,生得出来吗。”李慕珍很无语地看一眼丈夫就去洗青菜煮挂面。

饭后也不刷锅,李慕珍拿着针线盒就往邵家跑。

平平和安安没吃过大虾,杜春分给她俩剥。

甜儿和小美会吃,嫌剥虾麻烦,手上湿漉漉的不舒服,闹着让杜春分剥。

杜春分要不是担心吓着本就胆小的平平和安安,能拎起甜儿和小美暴走一顿。

一个人伺候四个小祖宗,李慕珍到时,盆里的虾将将吃一半。

李慕珍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没事。随便坐。”杜春分三两下剥开一个,沾一点酱油塞平平嘴里,接着又剥一个放安安手里。两个虾一起掐掉头,递到甜儿和小美手中。

甜儿的小眉头微皱,“娘,虾壳没剥。”

“娘以前不剥你咋吃的?我没让你俩照顾妹妹,给平平和安安剥,你俩就知足吧。”杜春分没伺候过孩子,也没那个耐心。要不是平平和安安一副小可怜样,她狠不下心拒绝,见不得俩孩子为难,也让她俩自个吃。

安安把她的虾递过去。

杜春分一瞪眼,小孩吓得慌忙塞自个嘴里。

“不许吓唬妹妹!”甜儿瞪眼,伸手护住安安。

杜春分挑眉:“能自己吃不?”

“吃就吃!爹回来,我告诉爹,你不是亲娘,是后娘。”

李慕珍吓得赶紧看杜春分。

杜春分问平平:“我是亲娘是后娘?”

平平想也没想就说:“亲娘。”

李慕珍惊讶的看了看杜春分,这,这啥情况啊。

杜春分:“后娘以前给你们做啥吃?”

平平仔细回想,“粥、菜和饼。”抿抿嘴,“不好吃。”

“那有鱼肉、鸡肉、凉粉和大虾吗?”

平平和安安同时摇头。

杜春分问甜儿:“我是亲娘是后娘?”

“你要变成后娘。”甜儿理直气壮,“我告诉爹,爹不许你变成后娘。”

杜春分瞥她一眼,你爹可不敢管我。剥个虾扔自己嘴里。

“娘,我们的。”小美大声说。

杜春分冷笑:“我花钱买的,啥时候成你们的?让你吃就不错了。再废话,我把这些虾吃光。让你们吃饼就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魔尊她为什么不开心》by墨西柯

文案:

恶名传遍修真界的女魔头顾京墨身受重伤,抓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和尚做药引子。

她将人抓回自己的洞府,打量着那张俊朗无双的面容说道:“我需要和你双修才能续命。”

“没听说过。”

“我们可以先培养感情。”

“大可不必。”

“和尚,你的秃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第二轮月亮,又圆又亮!”

“……”

不久后,悬颂才发现顾京墨大字不识几个,还把药单横着念,会错了意,竟能理解为想疗伤就得与佛修双修。

他悄悄地收起了单子,竟也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