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重圆 第五章 迷失
冷风席卷北地,风雪是这片天空下上唯一。
雪层迅速堆积,不过半日功夫,已有数尺深厚。
北地冰原广阔无垠,比之王朝任何一个州郡都一点不差,深入冰原腹地,再想折返天门关,平常人的脚力,少于十天半月是绝无可能。
冰原深处烈风卷袭,轻如鹅毛更似鹅毛的雪花多是随风飘飞,难以在地表形成积雪。冰原外围风速较低,大雪迅速沉积,小半日功夫,一脚踩下去,雪面及膝。
随着不断深入,路况渐好,但越是深入,风就越刚烈,一阵大风刮过,体重稍有欠缺就得被吹趴下。甚至有时风暴卷着冰雪沙砾碾压而过,有人不幸跌入其中,待风暴过后,不是被打成筛子,就是冻成冰雕。
天门关以外,各类天灾随时随处都可能发生,普通人在这儿的生存几率为零,可即便是元素修为不弱的人,仍有陨落风险,天灾远非人力可抗衡。
云涛玉姬两人,还有那个总持折扇的年轻人,也只有后者在半年前遇见时达到士分五等的第五等,半载已过,堪堪爬上三等;而玉姬云涛,半年当中随他游厉四方,见多了锦绣江山,见多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人情世故,同时生活中也多了修行这件事。
今时今日,该由他们领悟元素,走向未来的未知。
北地冰原一路向北会到达何处,很少有人知道,一来很少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探究冰原尽头,这样做的意义仅仅是满足好奇心,认真思量,权衡利弊,敢于付诸行动之人万里无一;二来,冰原并非善地,古人言:春夏满地石乱走,秋冬风雪鬼见愁。不存在秀丽风景,只有百死一生的险境,敢于出入者,非有高强实力傍身,便是一心寻死之人!
每个世界都是在虚空漂浮的巨大陆块,陆地具有各异的地质结构,挤压成山,断裂成谷,坦荡为原,水流低处成江河,江河汇聚成大海!
对普通人来讲,村庄家乡那一隅之地就是全世界,对走南闯北的商人来说,这个范围可以扩大到州郡城市,可是于登险峰如履平地的强者而言,世界的边缘在他们因环境而被迫停下脚步无法继续前行的地方。
王朝历史上溯三百年,冰原侵略灾难才刚平息,正是国力空虚,需要休养生息愈合伤口之时,昏庸帝王不顾非议征调民夫千万修筑长城,不知有多少人埋骨城墙之下,此举失民心,埋下亡国伏笔。
长城完成大半之时,民间混乱,天下动荡,多位草莽出身的强者联合,镇压空虚王城,一夜夺君权,随后一连多道政令颁布,时局总算渐趋稳定。
几十年的修养生息,王朝总算从灾难的创伤中恢复,在这期间,长城的修筑一直在继续,只不过进度缓慢,至太祖退位也未曾完成。二代君王上台,手腕强硬,力排众议,一举投入国家整年财政收入,此项历史性工程总算收尾。
长城据险而建,舍弃环境恶劣无人居住的冰原地区,驻地军队更是极少前往冰原探索,
跨跨越冰原,来到北地尽头,同样有一片连绵山脉,可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
北方的天空是黑色的,犹如无星无月的夜幕,奇怪的是,这个时间,内地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唯有南方的天还稍稍有所光亮。
山脚下常常会刮起罡风,砂砾与风雪肆无忌惮,撞击在山壁之上发出金石之音。
历经无数年风雪打磨,整座山脉就如同沉眠的钢铁巨兽,它可能在任何时间苏醒,吞掉一切。在这里,恶劣的环境至使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那会给人一种空无一物的恐惧。
那一同探索北地冰原的三人,半途便已分开,樊姓年轻人,也是这个王朝未来可能的继承者,最开始承受不了北地寒冷,可能也与他半年前获得的本命元素有关,日月同辉,本该是中正平和,但此地极阴极寒的环境刚好相反。
行至半途,望无垠荒原,顿感天地苍茫,玉姬心胸无限扩展,直到囊括宇宙万物,一种浩渺气息自无垠大地涌来,那是积淀无数年才能拥有的沉稳厚重。
以她站立那点为中心,大地震动,平地拔高三丈,形成一座规模不小的土丘,而后在云涛注释之下,承载玉姬的方寸土地缓缓下沉。
云涛试图阻止,奈何根本无能为力,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天地伟力,玉姬淡淡一笑,最后摆手阻止了他:“继续向前!”
云涛伫立原地,
云涛明白,她先一步获得元素之力,时间或许会很长,不能与她同行了!
不能结伴而行,那便独自前行。
天地高远,每走一步,都是渐渐远离,远离这个世界,远离一切。
天空颜色昏沉,始终不变,脚下眼前这片土地一如既往,耳旁风声自始至终未曾变过,脚步不停,从不急促也从缓慢,时刻向前,甚至眼珠都不曾转动,他陷入无休止的循环,时间流逝也失去意义。
不断向前,云涛在那个无休止的循环中,忘掉了所有,忘掉便是失去,失去一切孤寂与恐惧足以摧毁任何一人,但他本就是一无所有,又谈何失去!
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物终于有所改变。
绵延无际的黑色山脉扩散出如渊似海的磅礴气势,罡风飞沙走石击打山壁的金石之音,好像兽群向无知的闯入者示威。
景物变换,循环终于打破,云涛定睛一看,侧耳一听,悚然未定!
对云涛而言,一路走来的孤寂与单调,都不算什么。可当孤身深入无人之境,饱尝冰冷与黑暗,又怎么可能不感到畏惧!
他在这一瞬便萌生退意,一转身,视野中出现南方天空稍许的光亮,可那映入眸中的光只明亮了一瞬之后便悄悄熄灭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无光的世界!
“我会继续向前,直到无法前进!”他重新面相黑暗山脉,毅然向前,决然登山而上!
当他踏足山巅,已是伤痕累累,满身血液流失大半,可还顽强的吊着最后一口气。
四周满是黑暗,唯独伤口淌出的血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挥发出金色光焰,照亮他周身的方寸之地!在这无量虚空与世界的交汇之处,数万年来第一次出现了光!
他早已经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所以只能倒下,身下这座山被虚空浸润无数年,它的冰冷超乎想象,以至于云涛半边身子已经冻结。
不能停下!云涛心中仍有不熄的信念,可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剩下濒死之时抬手的一次力气。
那些发出金光的血液被冰冷迅速消耗着,他知道再过一会儿,恐怕连抬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是个无光的世界,他看不到黑暗山脉以外的世界,也不知道那就是他生存这个世界以外的虚空,他终于伸手探向上方的黑暗。
“一片虚无,只有冰冷!”这是他对虚空的第一印象。
这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在探入黑暗之时,血液散发的光芒悄悄淡去,直到被黑暗完全掩盖时,他感觉不到这只手臂的存在,只觉得这只手不知已经去往何处,也仿佛自始至终都不存在过,那种感觉如此可怖,以至于这次之后很多年他的力量强大到足以遨游虚空,也绝不愿意再体会一次!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人的迷失,那感觉好像坠入无底深渊,永远都在坠落,却永远落不到尽头。
不仅仅眼中失去了光,心中也失去了光,那些原本在心中始终被照亮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失去了关于亲人朋友的记忆,失去了古葬山顶观月的美好回忆,忘掉自己的名字,忘掉从何而来,要到何处而去!
当人被虚无所吞噬,也就失去了为人的意义!
这只手的手心有一枚黑色剑印,一入虚空,如沉眠地下的种子被一场甘霖唤醒,迸发难以置信的生命力,迅速汲取虚空之力,疯狂生长。
一只飞蛾轻轻煽动翅膀,就能令大洋彼岸卷起一场风暴,何况这枚剑印周围的虚空已被打乱了原本的稳定运行规律,乱流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一场席卷整个北地荒原的恐怖风暴正在酝酿。
虚空之中一支庞大船队不知已经航行了多久,整个船队有大大小小上百只船只组成,如若现世定然蔚为壮观。
最大一艘位于船队核心位置,它是一艘上千米的巨船,被船上的人称为破界号的母舰。破界号内部的巨大空间载有几十艘小型战机,它全力出击时,毁掉一座百万人口的巨城不过半日之功。
母舰两侧各有一艘数百米长短的巡空战舰,左侧的‘星’号是机动性极高的普通巡空舰,而右侧体型稍大的‘月’号则是能打能跑的战列巡空舰。
整个编队当中只有这三艘船才配拥有名字,其余那些都是只有一个编号和固定不变的位置而已。
舰队前后各六艘驱逐舰,星月两舰侧翼分布大量轻型护卫舰,一旦发生战事它们能在第一时间保证星月以及母舰破界的安全。
船队中具有作战能力的只有这些,而它们也始终保持着完整队形,战斗舰队后方还有几十艘形态各异的船,虽然体积巨大,但不难看出这些船不具备战斗能力。
这几十艘是装载战略物资与能源的货船,但大多数已在漫长的虚空航行中消耗一空,所保留的只有勉强维持自身目前航行状态的能源。坦白来讲,只是累赘。
‘破界’号母舰宽敞的议事大厅中正举行圆桌会议,所有的舰长包括货船队的代表全部出席会议。
本次会议议题:是否需要再次使用跃迁,直接赶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