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重圆 第十三章 咫尺之遥
“咚”鼓响了,五十鼓齐鸣。
“咚”鼓再响,时间间隔上次三秒钟左右,但声音依然整齐划一。
“咚”三响,“咚”四响……
每次鼓声的间隔越来越短,由缓和专项急促,当急促的鼓音攀至顶峰时戛然而止,反观鼓手手中鼓槌依旧高举,不论是听客还是看客,心神都为那鼓槌将落不落而忐忑。
“咚”当鼓声再度响起又带给人全新的感受,此时鼓音起伏,如浪涛连绵,源源不绝,台下看客杯中茶水也随之荡起层层涟漪。
前一段只是前奏,后一段才是鼓戏的戏。
这段鼓音响起以后,人们仿佛东去百里,站在那无尽蔚蓝的海边,亲身感受浪涛拍岸,但此时此刻却只是音浪在拍打内心,这就让人有了身临其境的感受,可想而知这五十鼓手在鼓戏演奏上有多么深厚的功底。
“这一段叫浪涛。”樊煋向同坐一桌的两人说,云涛点点头,深以为然,这鼓声中是真的可以听出浪花来。
玉姬并无动作,继续专心看自己的鼓戏,樊煋见一项冷漠的玉姬也如此专心,心说:这姑娘可从没对外物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啊。
三皇子典当了手上经常把玩的折扇,这才有钱带他们来这里看鼓戏,毕竟到了这太安城就等如是到了自家地界,总要好好招待客人,尽一下地主之谊。
“峰峦”“大江”鼓戏以音律的传达了它们最真实的意境,一段又一段,时如踏足绝壁山巅,一览众山小;时如见大江奔涌,有那飞流直下的骇人声势,还有那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每一段都特色鲜明,令人神往。
云涛三人不再说话,全神贯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表演,在他们后面一桌独坐一人,桌上只有一壶简单茶水,这里空出的三个座位对掌柜的来说意味着不小的一笔收入,但他现在死也不敢安排别人坐在那里。
很多早早到场的人可是亲眼看着此人打飞了一名寻衅者,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手饮茶之余轻轻挥了下左手而已。
这人罩在宽大白袍之下,身形不算怎样高大健硕,第一眼看去还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但在他打飞将近两米的寻衅者时再也没人觉得他很瘦弱了,这名神秘强者认真看鼓戏的同时还会有意无意的看看前桌三人。
这便是出宫前往北地的饭柔长公主,三皇子殿下樊煋的亲姑姑,临行前这位忽然心中起意,甚为怀念年幼游玩太安城时无忧无虑的感觉,于是便来到这外城,看一看鼓戏,逛一逛鼓巷,没想到的时竟在这里见到了游城回归的亲侄儿。
长公主殿下没有上前认亲的意思,至于侄儿身边和自己装束一般无二的两名陌生人,他并未感到有何异样。
一场精彩绝伦的鼓戏表演结束,有些观众陆续离场,其中就包括那相邻的前后两桌装束奇怪的客人们。
鼓巷中不止鼓戏出名,还有各种供人玩乐的地方,小吃什么的更是多不胜数。
云涛三人走在鼓巷街上,时常被各种新奇玩意和美食吸引,大都要尝试一下,不过从来也都是三皇子殿下掏腰包,云涛玉姬两人也从不觉得有愧,知道这家伙很乐意花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乐而不为。
云涛忽然发现一个吹糖人的小摊,老人的小推车上摆着很多惟妙惟肖的糖人,他的目光直接落到‘小白兔’上,这个众多糖人中最小的小兔子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很小的时候母亲带自己进城,要买些布料为自己置办一身新衣,那时的他也是遇见了吹糖人的小摊,一样盯上了一只小兔子,然后就死活不肯往前走了,非要把糖捏的兔子拿到手才肯罢休,母亲无能为力只好买下那只兔子,却因此让那一年的新衣少了两截袖子。
想起这些,云涛眼中既有曾经的温馨,又有难掩的悲痛,片刻后他已回神,伸手去拿小摊上的兔子,这正在此时,有另两只手同时伸过来,目标同样是那两只小兔子,云涛不喜与外人争抢,直接缩回了手,抬头一看竟也诧异万分。
想要这只小兔子的另外两人竟然是玉姬和那位和他们看过同一场鼓戏的强者。
玉姬和白袍人同时抓住小兔子的竹签,更让樊煋和云涛感到难办的是,这两人谁还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樊煋马上站出来调解:“玉姬,这支糖人就先让给前辈,待会儿再让师傅做两个新的给你。”
和蔼慈祥的吹糖人老师傅也笑着说:“我这就给你们做两个新的出来,很快很快的。”
“我就想要这个。”玉姬几乎是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但那位长公主殿下仍是紧握着竹签。
云涛向玉姬开解:“母亲说过,与人为善要懂得谦让,反正很快就有两个新的,不如这个就让给这位前辈吧,你看师傅已经捏好一个了。”
云涛的话比任何人都管用,玉姬果然松手了。
长公主殿下丢下几枚铜钱,拿着糖人离开了,走出几步还回头看了那对身罩灰白长袍的年轻男女一眼,依然没有看清面容。
竹签在樊柔手中转动,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只小兔子,不去看路,不去看擦身而过的路人。一直向北而去,直到身边越来越人影稀疏,彻底脱离太安城,精致的糖人被她收起,两眼噙泪,喃喃自语到:“云涛,我的孩儿,为娘对不起你。”
长公主殿下很快收拢了糟糕情绪,专心致志赶路,向王朝西北而去。
吹糖人的老人很快拿出两个崭新的小兔子,云涛玉姬一人接过一个。
接过糖人那一刻,云涛感觉仿佛重回当年,母亲就近在咫尺,可他不知道的是,三只手去捏那糖人的时候,母亲离自己有多近,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这样阴差阳错。
云涛泪光闪烁,小心翼翼收齐小兔子。玉姬模仿樊煋的样子,伸出舌头尝了一口,呢喃道:“是甜的。可他为什么会伤心?”
一只糖人扫清了三人所有的兴致,一路向内城而去,便不再为街上的琳琅满目而停留。
想要进入内城需要有特定的身份证明或通行证,规定是“一人一检,强制执行”为了让实力高的修者也遵守规矩,皇宫特派四名实力高强之人镇守东南西北四座大门,这四人皆是太安城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北门守卫着是开国重臣之后裔,内城张家当代家主的族弟,张皓。
张家本家在太安城内城,这边足以证明张家的地位,他们是少数可以在太安城内城立足的异姓大家族。
北门城防很少出现问题,归功于张皓经常性的巡查,敢挑事的人首先要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再做出决定。
张皓今日见了离去的长公主殿下,暮色昏沉时就瞧见了这怪异的三人组,三人中唯一可以看清面容的男子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眼熟,与皇帝陛下有六分相似。
张皓细细回想终于认出,这不正是两年未见的三皇子殿下。这位才华出众的皇子变化着实很大,张皓险些没认出来。随后他目视着三人渐渐靠近城门,只见守卫者将三人拦了下来。
“摘下帽子,接受检查,出示身份证明或者通行证。”
知道守卫说出这句话,樊煋忽然一拍脑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伸手摸出一块牌子,身份牌只有一块,而他们可是有三人同行。
如果让他先入城,稍后再想办法来接人,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樊煋看天色已晚,这一去必定要被长久未见的亲朋留在身边,等完全脱身不知又是何时。若到了夜禁时段,恐怕云涛他俩就要在城外过夜了。
樊煋递过身份牌令那守卫大惊失色,紫铜牌,牌上雕蟒,帝王血脉的象征,看这位的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当今的某位皇子,虽然不知排名,但不管是哪一位皇子那都是站在自己头顶的大人物,万万不可怠慢。
守卫双手奉回雕蟒紫铜身份牌,恭敬道:“殿下请进!”
“先别忙着送我走,我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当不得,当不得,您有事尽管吩咐。”
“后边两个是我随从,身份牌在途中丢失,让他们随我进城可好?”
“我叫人带两位大人前往户部补办身份牌,您尽管放心,保证明天一早就给您送去。”
“不,我的意思是让他们直接跟我走,改日我带他们去补办身份牌。”
“这样的话,恕小的无能为力,吃了皇粮就得给人好好办事,这事情必须按规矩来办。”
樊煋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悄悄说道:“通融一下,可否,这几个钱就当我请兄弟们喝顿酒了。”
守卫见那满满一袋银钱,有些动摇,这差不多是他们一个月的薪水了。皇子殿下有求于我,竟还“行贿”,但这在他眼中更多的还是荣幸。
就在这时,他身后共同当值的一名守卫凑过来小声说道:“张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