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柠抬眼看过去，只略略一瞥，就让她的心悬了起来，她闭了下眼睛，再定神看去，忽然明白了奚湛对她那么好的原因。

上面写着，破除诅咒的两个条件，一个是有缘人的问神舞，而另一个…则是劫难。

阮柠嗤笑一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的视线向下滑落，正巧对上奚湛深沉的眼眸，他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此时，他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沉静，声音还是那么地温柔：“阮阮，你看到了什么？”

“奚湛，我问你，问神日到底是怎么定的？”

此话一出，奚湛隐与袖中的手微微发颤，他抿着唇不说话，她看着他的样子无声苦笑。

洛涯满说的不错，籍昶说的不错，他们说的都不错，所有事情的主导者是奚湛啊。

巫族先祖出山时正逢新皇登基，朝堂不稳，灾祸四起，是劫难。

而这次的劫难是魔教与正派交战。

现在算算，巫族解开诅咒的那天，正好是红豆告诉她的正派攻上魔教的时候。

怪不得她问他问神日是哪日时，他说还没确定，原是如此。

阮柠下了圆台，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奚湛，我问你，长生的消息是不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浩渺阁有很多传说，可每一个都有理有据，除了夸张些，只有长生这一条，着实荒谬。除了籍昶，没有人知道金线灵芝在浩渺阁，这就不存在世人是因为金线灵芝推断出浩渺阁有长生不老秘方这种情况。

浩渺阁久不出世，鲜少有人将注意打到它身上，更不会有人闲到伪造一个长生不老的消息去算计浩渺阁。从洛涯满的种种反应来看，他对这个消息深信不疑，那假消息就不会是他放的。

这样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奚湛自己放出去的。

见奚湛依旧沉默，阮柠就知道他的答案了，她的心有些凉了，唇瓣颤抖的问：“所有的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籍昶说，洛涯满的事情，你都知道，可你却都放任着他不管，奚湛，魔教与正派交战，是…你一手促成的？”

原本毫无关联的事情，全凑在一起看，还真是处处都有关联啊。

奚湛下的这局棋，何其大，他的城府又何其的深。

奚湛知道洛涯满的苦恼，知道他一直忧愁着自己的身体，所以故意放出了长生不老的消息。然后任由洛涯满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直到他将脏水泼到她身上的时候，他再挺身而出，说出自己的身份。洛涯满结合之前她闭门苦练毒术的消息，自然会认为奚湛将长生不老药方给了她，这样一来，他便可借着推给她的罪名和长生的诱惑来攻打魔教，如此，一场劫难便成了。

其实，洛涯满提醒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一些端倪了。

比如，为什么洛涯满攻打魔教时，籍昶不出面解释一切，偏偏要等到最后才洗清魔教的罪名。

如果是因为百闻阁不管这些纷争，那籍昶从头到尾就不该出面。他只要出面，就是趟了浑水，既然要管，为何不早些，免去一场浩劫。

奚湛与百闻阁交好，她又与他在百闻阁碰面，先按下不表，再事后澄清，只怕是他的意思。

奚湛低头看着阮柠明晃晃的脸，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黑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他慢慢地笑了，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苦笑，平稳的声音中有一丝慌乱：“阮阮，你早就怀疑我了，从你瞒着我，不告诉我洛涯满死前说的话时，你就怀疑我了。”

“可是，阿湛，我的怀疑都是真的…对吗？”

真相和阮柠猜测的相差无几。

只少了一件事，他和阮柠的父亲做过一个交易，阮柠帮巫族解咒，他护阮柠一生平安。

阮教主知道自己的身体，魔教如果出了事，他保护不了阮柠，所以同意了。这也是阮教主为什么会在给阮柠的回信中写让她早日去浩渺阁的原因。

人都是有预感的，他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才会赶阮柠下山，不让她回魔教。

奚湛透过她，看了一眼圣坛去，而后笑得有些讽刺：

“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你哪天就知道了。却又会侥幸的想，这些都过去了，你不会知道的，没想到，最后…背叛我的，居然是我一直奉献的。”

从出生开始，他就被圣坛告知身上肩负的使命，被巫族的其他人寄予厚望，可以说，诅咒未解前，他便是为了诅咒而活。

如今，诅咒解了，他可以为自己活了，却还是被圣坛捅了一刀。

他想过千百中阮柠知道这一切的途径，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圣坛透露给他的，何其可笑。

听到他的话，阮柠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了：

“你开心了吗？”

“你欢喜了吗？”

“你满意了吗？”

巫族已经无恙了，巫族的危机解了，可是魔教却死了好多人，即便现在已经夺回了地盘，但那些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最主要是，她的教主爹爹回不来了，那个占据了她大半记忆的人回不来了。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却只能喃喃地回一句：“阮阮…”

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是从未有过的遥远。

阮柠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珠，其实，作为一个攻略者，最重要的问题还不是那些，而是：

“奚湛，你对我好，事事顺着我，之前是因为我对你有利用价值，之后是因为愧疚吧，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