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奚湛从未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也没有觉得自己欠了谁。

直到他在百闻阁见到阮柠，和她一起去花灯节时，听见她说自己已经有了世间最别致的灯笼，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欠了她的。

但那时，箭已在弦上，不能不发，他也无空再去魔教救她的父亲。

再后来他又听见她让他写：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时他便想，等一切结束之后，他娶了她就是，陪她一起白头，一生护着她，也算是不亏欠她了。

只是如今，看见阮柠伏在床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他有些害怕了。

奚湛正想着，阮柠却突然止住了哭声，抬手抹去眼泪，眼神冰冷地说：

“奚湛，我要洛涯满死。”

奚湛走上前，绕开她，将手放在阮教主的鼻子下面，果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奚湛收回手，看向阮柠：“我会帮你杀了他，你的手不能沾上这样卑劣的血。”

阮柠僵硬扯了一抹笑，而后坚定地说：“我要亲手杀了他。”

闻言，奚湛也不再坚持，看见床上已无生息的人，眸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唤来了奚榆，让他把阮教主送到千年玄冰处。

在触及道奚榆惊讶的目光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嘴。

然后转身对着阮柠温柔的说：“阮阮，千年玄冰可保肉身不腐。”

听这名字也知这是极宝贵的东西，奚榆来时眼中的诧异她没有忽略。作为女儿，她确实不想那么早就将父亲下葬，有个地方保父亲尸身不腐自然是好的。

此时，她也只能说：“谢谢。”

然后，他们一起去探访了其他几位长老，他们伤势已渐好，商量完了明天攻打洛涯满的事情后，奚湛便拉着她的手向她的住处走，一边走，一边说：“阮阮，你同我就不用客气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报仇。”

阮柠点点头，召集魔教旧部的事有奚湛和几位长老办，她不用操心，依着他的意思，在他走后，就关好门乖乖的睡觉了。

次日一早，阮柠推开门，抬头看向天空，眯起眼睛，心想，这是一个适合流血的天气。

然后，她对着阴沉沉的天笑了一下，和奚湛还有几位长老带着巫族出去和等在巫族外面的魔教汇合。

她和奚湛站在山顶，头顶一片阴霾，她看着下面严阵以待的巫族人和满脸殷切的魔族人时，笑得十分张扬，一声红衣的她忍着喉间的酸涩道：“我们一起打回去！”

等他们站在原本属于魔教地盘此刻却被洛涯满霸占的土地上时，阮柠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冷笑一声。

洛涯满敢打魔教是因为阮教主几次三番闭关，心知阮教主是中了自己的暗算，而其他人敢打则是贪念作祟。

打下魔教后，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全都没有离开，都留在魔教，想找到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这倒是省去了他们一个一个找的麻烦。

一盏茶前就听到探子汇报的洛涯满知道他们来者不善，早通知了各派应付，此刻也是率领着各派和他们对立着。

洛涯满知道奚湛是浩渺阁的人，又见他们身后有无数白衣装扮的人，便猜出这些人都是浩渺阁的，心道大事不妙，面上却不显，像是瞧不见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派闲淡的说：“不知两位前来何事？”

阮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瞳孔漆黑似带有化不开的浓雾，她的语气很冷，如千年寒冰：“当然是取你的命。”

洛涯满皱起眉毛，还在颠倒黑白：“阮姑娘你们魔教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们所为不过是替天行道。”

阮柠冷笑，正要说话，却有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洛盟主还真会颠倒黑白，劫人试药的人明明是你，大肆宣传长生谣言的也是你。世上本无长生药，你为了自己一统武林的野心却要哄骗他人当你的棋子，如今还要一桶脏水泼到阮姑娘身上。真是让籍某大开眼界啊。”

阮柠循着声音向后看去，只见籍昶正站在后面立着的大石碑顶上，她下意识的又看向奚湛，见他一点都不意外，还冲自己笑，大概也知道这籍昶是奚湛安排的。

籍昶此话一出，一片喧哗过后，信的人却不多，毕竟洛涯满玉面君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如今籍昶突然出现说这些坏事都是他做的，让人很难相信。

更让人相信的是，他们满心满眼的长生居然是假的，况且一向高傲的武林正派怎会轻易承认自己中了别人的奸计。

见他们不信，籍昶勾唇正要继续说，却在看见奚湛的眼神后止住了。

然后奚湛看向洛涯满他们，温和着声音和他们说：“既然洛涯满恶贯满盈，那我们自然也该替天行道。”

听见奚湛这话，对面有人接话：“都吹嘘浩渺阁如何高洁，没想到竟和魔教勾结在一起！”

奚湛笑了一下，他没有动手，他身后的黛儿已是冷着脸指尖银光一闪，那人便倒在了地上，两侧太阳穴皆有一根银针。

“巫族岂容你污蔑！”

那人刚倒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奚湛已经带着阮柠飞到了籍昶所站的石碑上，居高临下地说：“留着洛涯满一口气给阮阮，其他人随你们。”

话语一落，下方一片混战。

籍昶看了一眼奚湛，意味不明的说：“我未曾想到，你竟这般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