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至柔至刚之物，能够承载万物，更能够吞噬万物。

墨九卿的灵力属性是暗，主吞噬，然而面对苏暮离无孔不入的水，便是再凶残的灵力，也在苏暮离不折不挠的试探下，缓缓化成了绕指柔。

墨九卿眼底的血色缓缓褪去，他静静地看着面色认真的苏暮离，直到苏暮离眨巴着眼睛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呢喃着一句“成了”，然后一脑袋扎进了她的怀里，他才缓缓地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离儿。”

墨九卿低声叫道，牵起她冰凉的手，眸色克制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苏暮离勉强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眼神混沌而水润，纯净而清澈。

“离儿，我要进阶了。”墨九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皮，低声说道。

“进……阶……”苏暮离呢喃，忽然有些小小的不爽——刚刚还邀请自己来碾压他，现在竟然就要进阶了。

坏人！

分明就是在调戏她！

墨九卿眼中浮出笑意，俊美如妖的脸上，却半丝表情也没有泄露：“是离儿的功劳。这一次进阶，有些麻烦，不过，不会有风险。”

进阶而没有风险，在以前，是墨九卿绝对不能够想象的事情。

而此刻，苏暮离却将这一切带给了他。

“你，你到底什么修为？”苏暮离忍不住迷蒙地张大了眼睛，伸手拽住了墨九卿的衣襟：“还有，什么时候出关？我……我快要去外出游历了……”

墨九卿的神色微微一顿，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低声道：“你先走。我很快就来。乖。睡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苏暮离露出了一个小孩儿似的笑容，迷迷糊糊地拽了拽墨九卿的衣襟，凑上去吧嗒一声亲在了他的嘴角，然后在他眸色变深的时候，跌回他的怀里，呼呼睡着了。

墨九卿神色莫测地看着怀中毫无防备的人，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目，在这一刻，不断有血色浮现又被压制，明明灭灭，如同妖魔。

他此刻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放开苏暮离，然后立刻闭关修炼，但是他心中的野望，却在不断地诱惑着他，让他死死地攥住怀中的这个人，甚至，直接将她从里到外都变成自己的！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霸道，更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狠厉。

无数声音在告诉着墨九卿，让他只需要遵从本能和喜好行事就好，然而看着苏暮离嘴角边软甜的笑容，墨九卿的眼中的黑暗，却渐渐从占有苏暮离的执念，变成了另一种偏执——压制自己！疯狂的压制自己！

那种来自于血脉，来自于神魂深处，无法违抗的冰冷和凉薄，阴森和黑暗，在企图触碰苏暮离的时候，就被他毫不留情的血腥镇压！

灵魂渐渐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然而于墨九卿而言，这部分渐渐觉醒，且正在企图诱惑他做出狠厉掠夺的性子，永远都不会被他接纳。

因为，这部分性格之中，存在着视万物为蝼蚁的凉薄。

苏暮离也是万物中的一个。

如果有朝一日他会将凉薄用在苏暮离的身上，那么，他宁可毫不犹豫地将这一部分，生生从自己的灵魂中，撕裂，销毁！

轰！

墨色的灵力瞬间爆发，将他的长发激荡得张扬飞起。

此时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邪佞的弧度，那双墨如点漆的眸子，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只是轻轻一个垂眸，竟就勾勒出万种妖魔狠辣的邪佞之色！

他的眉心缓缓分裂开来，露出了一道沾染着血气的黑色竖痕，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气息，彻底清除。

他的指尖一寸寸轻触着苏暮离的脸颊，最后停顿在她带着一抹红色的眼角。

那是苏暮离在感受到他经脉一团乱麻的时候，急得几乎哭出来的时候留下的，让他心疼，更让他愿意舍弃一切去怜惜，纵容她。

“如果我不能给她最纯粹的东西，那么，我便亲手，将这部分不纯粹，撕裂，割除，哪怕，这部分东西来自于我。”

他轻笑出声，声音里的凉薄和冰冷，让整个洞府都结上了一层冰霜，而那些翻滚的黑气，在他出声之后，忽然开始瑟缩，甚至是颤抖。

它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想要退散，却被墨九卿一个抬手，便碾压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凝珠！

噼里啪啦！

凝珠被碾压过度，发出碎裂膨胀的声响，让人忍不住心中惊悸。

“别再试探我。要么接受，要么，死。”

他轻轻地一捻，那粒威力惊人、却无法逃窜的灵力凝珠，便瞬间碎裂成了粉末！

他轻嗤一声，收回了手，抚摸着苏暮离的指尖，留恋不已地停顿在她的眼角，声音很轻，却倏地让他神魂中一直在翻滚着的那股情绪，不得不缓缓沉寂！

“若非不想让她担心，就算是我自己神魂中的碎片……你以为，我会容许你……触碰到她？”

邪肆的妖王轻轻吐出这一句的时候，毫不遮掩的嫉妒，卷起了滔天的杀意！

哪怕冷肃如同老学究的墨九王爷，嫉妒起来的时候，也是会黑化到人神共惧的地步的！

血色，缓缓从墨九卿的眼中退去。

眉心的痕迹，最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而墨九卿脸上的邪肆，也慢慢变成了最浅淡不过的微笑，然后再变淡，彻底恢复成一片没表情的冷肃。

从冰冷无情的妖王，变成禁欲冷肃的老干部，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一天，墨九卿身上竟然会发生的这种惊天的变化，而唯一的参与者，此刻正在当事人的怀中呼呼大睡，连洞府都因为那些冰霜和灵力而被消融得更大，偏偏，苏暮离感受到的，却从始至终都还是那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可以让另外一个人为她冲破一切枷锁，更可以让他情愿作茧自缚，亲手为自己画地为牢，甚至戴上一层又一层的锁链。

而且，甘之如饴。

而苏暮离，无疑就是墨九卿的“那个人”。

……

苏暮离酣眠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清晨，她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墨一等人，还有兴致勃勃与血杀卫讨教招式的苏誉等人。

苏萌第一个看到了苏暮离，顿时跳起来叫道：“老大你可醒过来啦！九王爷把你送回来就去闭关了，我们天天来，竟然来了三天才把你给等醒了！”

“三天？”苏暮离有些惊讶地摸了摸后颈，难怪睡得浑身都有些僵硬了：“怎么不叫醒我？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

苏萌缩了缩脖子：“前有苏影，后有墨一，都是九王爷亲自下的令，交代了他们，谁也不许打扰老大，谁敢叫哦！”

苏暮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贴心，我感觉把接下里半个月的觉都睡完了。”

她询问地看向了墨一：“他还在闭关？”

墨一点了点头：“主子让属下转告，他很好，请大小姐不用担心。”

苏暮离这才放下了心来，与苏誉等人谈起了他们的来意。

苏誉笑道：“老大的游历，如今有了具体的行程了，落鸢城，老大可敢兴趣？”

苏暮离很快就从脑海中调出来了这落鸢城的信息，然后微微挑眉：“这么巧，前段时间霄霄去的，便是这落鸢城。”

落鸢城是大业帝国的一个大行省，居民几十万，而且盛产炼丹师。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落鸢城的城主，是苏家嫡系中的一脉，而落鸢城，也是苏家丹药来源和销售的一个大据点。

换句话说，这落鸢城，其实就是苏家的一个大据点。

苏誉的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我原本还想，时间不着急，毕竟大部队已经先过去了。不过如果玄霄也到了那边的话，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吧。”

“落鸢城出事了？”苏暮离心中一沉。

苏誉点了点头：“有不明势力袭击了城主府，重伤了城主苏晨鸣，情况不太好，家主已经派了长老会和执法堂的人过去，而我们几个人，则一起跟去，算作是历练。”

苏暮离的心中倏地一动，沉声问道：“二长老也去吗？”

苏誉摇了摇头，却面色凝重地道：“二长老虽然能不去，但是，二长老的儿子，苏焕，却是城主苏晨鸣的东床快婿。他会负责这一次对帝都去人的接待。”

苏铭羽面色凝重地提醒道：“这苏焕一向孝顺，不光修为高深，还是隐门宗派的弟子。虽然是长老会一致建议让大小姐去落鸢城历练，并且完成少主该履行的义务，但是，大小姐有权拒绝。”

综合分析了情况之后，苏铭羽并不赞同苏暮离以身犯险。

作为苏暮离这一边的死忠，他们已经得到了来自玄霄，九王府，还有他们自己这边渠道的所有情报——二长老苏开月，因为赵青芝的事情，跟苏暮离彻底结怨，一直在伺机而动！

这一次长老会忽然提出让苏暮离他们亲自过去参与家族事务，谁知道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是不是因为苏开月的暗箱操作？

苏暮离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恐怕来不及了。霄霄最近得到了一点儿消息，是关于我舅舅，他父亲的，消息最终落实在了落鸢城。”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软鞭，眼底燃起烈火：“敌人已经铺开了落网，驱赶着我们往里钻呢。主动，我们还可以有掌握主动权，若是一味被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只会让他们网络更多的人进去。”

苏岩愣了愣：“老大已经知道是谁了么？”

苏暮离挑眉一笑：“十之**。”

除了那个因为被自己气疯了，而秃噜出来一句“血脉斑驳”，明显牵扯到了上一辈恩怨的刘倩然，还能有谁会这么闲的蛋疼，一直盯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