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旧识

那男子应该不足弱冠之年，他身形健硕可身上却没有多少肉，看着便知常年吃不饱饭。锦葵看他这副模样，心口就好似是堵了一口棉花，梗得人难受不已。

汪淮对他的小姑娘有多了解自是不必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汪淮对着那牙行的妇人道：“这人怎么回事？”

在牙行做得久了，自是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只是看着锦葵不忍的样子，那妇人便知她家这砸手货终是能甩出去了。

轻叹一口气，牙行老板幽幽道：“实不相瞒，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他家是早些年朝廷同关外打仗的时候，抓来的俘虏，一家子都是奴籍。”

“这孩子生的高大，我们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可谁成想这孩子是个痴傻的。虽然有些个蠢力气，但到底脑子不灵光，先前去了别人府上，竟是打伤了人。”

那妇人又一阵抱怨，可到底还是希望那孩子能有个好归宿，便同他二人解释：“买他的那户人回来找我，不论如何也是一条人命，我赔了钱把他接了回来，怕他伤人才给他拴了那铁链子。”

“若是你二人有心，我也不同你们说那些虚的，二十两银子你们便可把他接走，这孩子力气大，还是能帮你们做些活计的。”

“只是咱们这丑话说在前头，我拴了他多年，他这性子应当是磨平了的，可若是他再伤人，二位可不能回来找我，我这小家小业的，属实经不起折腾。”

她救过这孩子一次便也算仁义了，总不能因着她有善心，便让这孩子赖她一辈子吧。

锦葵听见她的话，心中一紧，汪淮知道这妇人说的都是真的，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牙行老板。

“隆图，你过来。”

牙行妇人伸手招呼隆图，隆图拖着脚下沉重的铁链走在冰冷的地上，锦葵见状让那妇人先把他脚踝上的铁链打开。

那人听见此话，呆愣了一瞬，她们锁了隆图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那钥匙到哪里去了。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汪淮看出她面上的为难，便直接蹲下身，按住隆图脚踝上的脚镣用内力一阵，那手腕粗的铁打脚镣便直接碎成了两半。

锦葵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拭双手。

汪淮接过，冲着锦葵浅笑。但凡是他的小姑娘想要的，他都会全力达成，更何况是这等小事。

他这一手不仅惊住了牙行妇人，连隆图也跟着困惑起来，他轻轻抬了抬自己的脚，嘿嘿傻笑了起来。见汪淮同锦葵看着他，隆图哑着开口：“饿。”

汪淮哼笑一声，谁说这人不聪明来着，这不见自己得给他去了那脚镣，便知道同自己要东西吃了？

那牙行的老板收了人家百两的银票，又哪里还在乎一顿饭钱？忙让人带着隆图去厨房，让他敞开了吃去，且还当着汪淮同锦葵的面嘱咐，让厨房给做些荤菜。

锦葵见状则柔柔出声：“莫要让他爆食，只管让他吃饱便好。”

他饿久了，冷不丁敞开了吃，很容易伤身。

牙行老板闻言微微抿唇，眼中也有些微红，心下放心了不少。隆图这孩子，也算有福气，真能让他遇见好人。

就在他们都以为隆图会跟着牙行的人去厨房的时候，隆图却只是站在汪淮身边，冲着汪淮道：“饿了。”

汪淮眉头一挑，这孩子竟是认准了自己。

“你陪他去用膳，我同老板再去挑两个丫头。”

放开汪淮的手，锦葵轻轻推了推他。她是有些了解隆图这般人的性子的，他们虽然心智不全，可大多时候极具赤子之心。

你待他们好一分，他们总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回报于你。

那脚镣一定困扰了隆图很久，汪淮帮他挣脱那日日伤害他的东西，在隆图心中，汪淮就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只不过一个举动，隆图就回报了一片赤诚。

汪淮闻言点头，陪着隆图去厨房了。

看着他二人的身影，锦葵不由紧了紧手指。能够帮助隆图，说不准便能为石头积一份福德，许是下辈子石头可以投身一个富贵人家，享乐一世，顺遂一生。

“夫人，您看我们……”

牙行老板出声打断锦葵，这小娘子出手阔绰，像隆图那般的孩子，便是城中首富只怕也未必会出二十两银子买下，而他二人出手便是百两的银票，这般豪客，她怎能只做一笔生意便放走呢？

锦葵知道牙行老板的意思，扭头冲她露出个温柔浅笑，轻声开口：“走吧。”

宅子里再选上一两个丫鬟便也就够了，辽东不似上京，寻常她同汪淮也没什么事情可忙。

“这里的姑娘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我见夫人心善，便同您说句实在话，这穷苦人家的丫头虽然规矩差了些，可她们大多没有歪心思。”

“您家中汉子长得俊俏，若是选了那些个狐媚子，可是要给家里招祸的。”

锦葵听着她的话，颇有几分想笑，她实在是想不到汪淮会喜欢别人的样子。可也不知怎的，锦葵听见她的话，便也直接越过了那些长相妖媚的女孩子。

许是这身为女子的独占欲作祟，便是知道汪淮不会变心，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锦葵也不会让他发生。

目光顺着那些瑟缩在一起的姑娘看去，锦葵正在选着人呢，便听闻有一道细细的声音，那女子佝偻着身子，小声喊着锦葵。

“你可是安东村锦家姑娘，石头的姐姐？”

锦葵听闻她提起石头，便抬头细细向她望去，这人看着倒是有些面熟，可锦葵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

这姑娘看着十分老态，她缩着身子，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飘忽，带着又惊又怕的模样。锦葵微微皱眉，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有些眼熟。

那姑娘见锦葵面露困惑，便又小声开了口：“我是咱们同村王举人家的闺女，你还曾为石头到我家相看过……”

听见她这话，锦葵才忽然抬头。是了，她当年的确为石头去王举人家相看过这姑娘，可如今她怎么被人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