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发情

仲秋酺会结束，宫中各殿情形大不相同。

有欢欣鼓舞、洋洋得意的，也有怒不可遏、失魂落魄的。甚至有那憋不住气的主子，又拿了下人开刀。便不知今日宫里，又要添多少亡魂了。

青薇跟宫中另外一个掌事姑姑正在指挥着宫女太监收拾祭月台。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圆脸小宫女，不小心把盛着供果的玉盘打翻，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双腿一软，自己跪在了地上。

青薇身旁的掌事姑姑上去便是一掌，她口中呵斥道：“哪里来的蠢丫头，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那小宫女哭得眼都红了，露出的手腕同脚踝上，俱是青红肿胀的痕迹。

青薇看了一眼，心下不忍。

那等痕迹在宫中待久了的老人，一望便知。这是被人罚了墩锁之刑。

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那各种恶毒阴狠的整人法子。这墩锁便是很多地位低下的昭仪、美人、婕妤等惯爱使用的技俩。

不过一尺见方的木箱，上头掏四个洞，绑住受刑之人的手脚，让她们既不能直身站立，也不能动。往往这样关上一日下来，受刑之人爬都爬不起来。

青薇幼时刚进宫，便是被一个如今不知死在哪里的才人罚过，那等滋味，真真是生不如死。

看着那年幼的小宫女，青薇忽然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她轻柔开口，对着另外一个小太监道：“你先带她下去看看伤吧。”

宫中的宫女同太监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寻常受了伤得了病，就只能自己熬。熬得过去算你命大，熬不过去便是你命中该有此劫了。

那小太监领着人走了，同青薇一同过来的掌事姑姑，心下不悦。自青薇傍上汪淮后，不论是在宫中的境遇，还是在贵人眼中的地位，都提升了不少。

往日里也不见青薇有如此善心。

可即使她心中不屑，如今也是不敢同青薇有什么罅隙，便只能转过头不再理会。青薇见状，薄唇轻抿。她仗着汪淮之势得到的好处越多，心中就越是不安。

外人不知内里情形，可她自己再明白不过了。汪淮对她无心无意，甚至没有半点怜惜。望着眼前这看似繁花什锦的生活，和那墙外之人抢破脑袋都想要进到这的红墙黄瓦，青薇心中迟疑不决。

可想到之前衣食菲薄、备尝艰苦的日子，青薇的心便如同那断梗飘萍，惶惶不安。

收拾完一地狼藉后，青薇与那姑姑一同往宫中掌事的住处走去。

那姑姑面上带笑，语气间却并不是十分客气。

她看着青薇颇具颜色的脸道：“听闻今日汪督公留宿宫中，青薇姑姑不去见见？”

青薇面上一僵，可随即又露出个带着羞意的笑容，略有些扭捏地道：“回去换身衣服便去了。”

没同汪淮有那对食名义的时候，她还住在八人一间的通铺中。寻常日子里，不仅不方便，便是些贵重东西，也不敢放在房里。

可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独用寝房，二皇子妃之前赐给她的好些东西，她俱都三三两两地变成现银，打点人脉了。现在的青薇在宫里，便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而这些都因她傍上了汪淮……

那掌事姑姑见青薇的样子，和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弯眉轻锁，一时间竟说不出是鄙夷还是嫉妒。

回到寝房后，青薇从头到脚，好生地拾掇了一番，又在身上掸了些香粉，才迤迤然地走出屋外。外头正在梳洗的几个宫女见状，凑上来调侃。

“姑姑今儿个是要去督公那儿过夜吧？”

“姑姑穿得这样好看，督公怕不是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姑姑，督公……”

几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汪淮同青薇有多么恩爱，青薇只微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她面上带着薄红，手中提着她常在众人面前缝制的男鞋，羞容粉面地走出了院子。她今日穿得单薄，刚走出院子，便觉出一阵冷意。

回望着院子里那些眼带艳羡目送着她的小宫女，青薇展出一个如灿阳般的笑容，便转身奔着汪淮在宫中的寝院去了。

汪淮在宫里的这处院子并不算大，平日也就只有申春同辛清会在这处。只是汪淮不放心锦葵一个人在小院子中，便留了申春在那。

他沐浴时不喜有人在一旁伺候，辛清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汪淮脱下锦葵帮他做的内衫，待看到那针脚时，又是忍不住失笑。

小姑娘这针线手艺，怕是不会有什么长进了。

摸着那勉强平整的针脚，汪淮脸上露出一个欢慰笑容。他把那内衫放进水盆中，亲手搓了起来。

还不等洗净手中衣物，便有人推门而入。

汪淮眉心微拧，带着狠厉的目光朝青薇看去。

青薇在门口顿了一瞬，隐约看见屏风后有一人身影。秀山时候，她鼓起勇气，想要同汪淮坐实那对食名义，可申春拦着她，让她连汪淮的面都没有见上。

那积攒的勇气过了那日后，便消散去，难以再提起。可今日看见那小宫女，倒是提醒她了，在这宫中，若是不为自己争上一争，来日被人踩在脚下肆意欺辱的便是自己了。

汪淮从屏风上拿下外袍，披在身上，刚转出屏风，便见青薇只穿着一件红绸小兜，软着身子朝着他倒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刺鼻香粉味。

他略一侧身，便直接避过了青薇。

青薇似是没有想到汪淮会这样不留情面，一时没有收住力，身子一崴摔倒在浴桶旁。

白皙秀美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浴桶边沿，青薇忍着心底的羞耻，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还不等她摆出娇媚诱惑的姿态，便发觉手臂一痛，竟是被汪淮直接掀进了浴桶。

她好不容易才从浴桶底爬了上来，便听汪淮语气中含着冷意，兜头扔下一句：“既发了情，便进去冷静冷静。”

说完，他上前拿过木盆中还在滴着水的内衫，开门离去。

青薇见状，终是忍不住窘迫，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