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栽赃儿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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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应当是这几年以来……最不像他自己的一天了吧？刚刚当众“行凶”完毕的砂瀑青罗在心里默默地感慨道。

然而，他又打心底觉得，自从……妻子绿罗的“激将法”成功点燃了自己熄灭多年的身为男人的火气后，他真的很满意现在自己的状态！仿佛能从那个硬邦邦的拳头冲击中，找回了曾经年少时的确也算是意气风发的自己。

因此——现在的他不是不像自己！！！而是终于找回了自己！！！何况，对于伊赫尹杰的惩罚也早该到来了！！！这不仅是为了绿罗和罗砂，也是为了白蓝和米素……更是为了他自己！！！

……

“青罗，你……”对自家侄子接二连三的过分举动倍感震惊的砂瀑赤炎，于此时显然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因为他不觉得刚才尹杰在言语上有何过激之处，所以这一次分明是青罗自己过分了。

“啊，真不好意思，刚才我是替我的妻子……砂瀑绿罗教训一下尹杰。”青罗慢慢地看向了两个长辈，漂泊于其深幽墨眸中的平和目光，最终淡淡地定格在北延那张仍有些惊愕且早已布满了不少皱纹的古铜色的脸颊上……

接着，他浅浅轻笑，像往常般温声礼貌道：“北延表叔向来公私分明，想必也不会计较晚辈维护内子的行为吧？”

北延即可敛神，轻轻地耸了耸肩，连依旧倒在地上的儿子看都不看；还一边点头表示认可，一边郑重道：“不……打得好！谁叫他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不懂得净口呢？！”

北延话音甫落，尹杰仅垂目冷冷一笑，又擦了擦自己唇角上残存的鲜血，捎带将部分浮动着轻微铁锈气息的血气浸入口腔中。在真切地品尝到这种格外奇异、乏味的腥味后，忽地，他低声幽幽道：“哈，居然是我输给她了……”

随后，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缓慢站起，动作慢条斯理，神态不急不忙，异常镇定自若，倒让原本还有些得志的青罗一时略感不适……

“尹杰，这次的确是青罗失礼了，还望你见谅啦。”赤炎见此刻的气氛还是非常尴尬，遂一左一右将两个年轻人的手拉着，然后强制性地握在一起，以示二人之间的亲密，同时语重心长道：“哎呀呀，我们到底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何必因一时口角之争而伤了和气呢？”

可惜，连赤炎自己都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两个已过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的手，显然没有因被自己强制性的暂时握住而产生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和解。因为这两种来自不同之人身上的各异体温，皆由于他们各自内在的纷杂情绪而躁动着截然不同的热……有温吞的热，也有激烈的热，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人真的感到丝毫安心！

……

“叔父，青罗当然明白您的好意。虽说唇齿相依，可牙齿有时候还不得咬到嘴唇啊。同理，我和尹杰即使闹得再难看，但终究还是好兄弟，不过嘛……”说着说着，青罗立刻话锋一转，含笑看向对面仍与自己握着手的尹杰，瞬眸幽然道：“我砂瀑青罗身为砂隐的大好男儿，更应懂得……公私分明哦。”

说罢，不顾赤炎和尹杰的惊讶，他云淡风轻地挣脱了他们的手，即与自己本就被迫相握的尹杰的手，乃至事实上正强压在他们二人手上的另一双更为强有力的大手。

之后，当他终于成功逃脱了这种本就虚假无聊的礼仪后，又从怀里轻巧地掏出了一样足以让其余三人皆被当头一棒的物品！

与此同时，他那双开始波动着冷冽异光的墨眸，正有意无意地游走于那对早已瞠目结舌的父子的身上，先是隐微幽笑，继而启唇缓缓道：“不久前，我和风岚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再次对松洋烤肉店进行现场勘察，意图搜索些蛛丝马迹……因为烤肉店的命案最为凶残严重！至今都闹得人心不宁……为此，这次我们还带了几只专业忍犬，不料竟于厨房案板的某个隐秘夹缝中……找到了这个东西！”

只见那个精美的绿玛瑙勾玉就亮堂堂地摆在那三人的面前，其样式精美、色泽剔透，足以与石之国玉石斋的工艺水平相提并论！此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无疑是伊赫家族招募而来的外族佣兵才被赐予的价值不菲的饰品！更不用说那种古老的勾玉图案亦是近几十年来伊赫所官方认可的家纹，如今这样东西居然会恰巧出现在命案现场？！的确显得伊赫难逃干系……

就当北延父子已然对这个像是致命武器般的饰品而面如土色，双双不知所措时，青罗却勾起了唇角，轻轻然地瞥了眼身旁脸色复杂的赤炎，又立即像是胜券在握般猛地将勾玉一把握住，显然不愿给在场任何人哪怕是一丝一毫喘息或是思考反应的机会，笃定道：“在此之后，烤肉店隔壁的村下面具店，店主村下禾木，即吉原店死者、伊赫家族新招募的佣兵——村下完井的生父，当众承认……那就是完井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终于，伊赫尹杰忍不住当场发飙，立马甩开了他与赤炎呆滞地握在一起、且同样早已僵硬冰凉的手，大声质疑道：“我记得完井的尸体在吉原店被发现时，尸身上明明是有……”

“因为吉原店命案的凶手……就是村下完井。”青罗唇衔几不可见的幽冷淡笑，缓缓道：“事后，村下禾木已经承认了，在烤肉店命案发生后的当晚……即11月11日，其子完井于半夜偷偷摸摸地回到家中，还在地板上留了些血迹，禾木发现情况后立马逼问他。原本完井守口如瓶、死不承认，待惊觉他在作案后竟意外丢失了伊赫家族赏赐给他的勾玉时，才被他父亲的咄咄逼问最终攻破了内心防线，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自己是受到伊赫的示意才犯下如此滔天罪孽……”

令人称奇的是，身为听众的北延父子、赤炎竟没有做出任何质疑，皆全神贯注，似是急不可待地等候着青罗的下一步叙述，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殷切、期待……

青罗见自己难得未被打断，遂暗自窃喜，但在表面上还是叹了口气，凝蹙眉眼，沉重地说道：“真相大白后，父子二人近乎奔溃！加之完井一时又想不起那个足以证明自己有罪的证物到底丢在何处？更不敢贸然前往隔壁的凶案现场找回。为此，禾木因爱子心切就只好瞒天过海，毕竟他本就来自石之国，略懂玉器打磨，就连夜为儿子临时制作了一个仿造的绿玛瑙勾玉，即完井至死都随身佩戴的那个。因而，我们还专门进行了物证检验，结果发现……的确如此。”

“胡扯蛋！！！”还是尹杰率先点燃了一触即发的炮火，直接暴跳如雷，睁圆双目，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我呸——那个老东西到底是何居心呀？！怎么会栽赃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不错，对此我也难以置信。毕竟……天下岂会有父亲陷害自己的儿子呢？”青罗怅然仰首，喟然道：“唉，若非因完井在灭门案发生不久后也意外罹难，原本禾木是想永远隐瞒下去的……”

只见他将逐渐跃动着振奋暗波的眼河，静然地流向了尚且一语不发的北延和赤炎，除了北延明显极度愕然外，赤炎倒是不辨真实的情绪；那一副素来阴晴不定的冷峻面容，像是常年被雾气团团环绕的空谷山麓般，似真似假、模糊飘渺，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青罗倒是并未因赤炎如今似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而就此收手，反倒于心底决定乘胜追击，继续侃侃道：“所以，此次砂隐的剜心连环案件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是吧，北延……表叔？”这次，青罗气定神闲、自信满满、语调平稳，不复曾经的庸懦和方才的急躁，俨然变了一个人。

“哈哈，赤炎，你说说……这下子可该怎么办喽？”到底是伊赫北延遇事老练成熟，他慢慢地平复情绪，神色不慌不忙，还轻松地笑了笑，平稳的目光轻飘飘地一扫目前态度不明的赤炎、显然志在必得的青罗，以及脸色极其不善的尹杰，又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微眯祖母绿色的眼眸，像是玩笑般悠悠道：“唉，我们伊赫也只是按照往年的习俗要举办‘稻荷神’祭祀，仅此而已，怎么会被如此栽赃陷害呢？”

“哦，依照北延表叔的反应，看来您是并不打算承认这一系列案件与伊赫有关喽？”青罗模仿着北延最初的玩笑语气，又立马回归严肃，真诚地说道：“其实……我打心底也不敢相信这一切！但禾木却亲口承认……”

“嘛，贤侄，因此你还是暂时放下了个人私情，转而开始怀疑你亲祖母的娘家人了吗？”北延朗声笑道：“当然了，你这么做也的确没错！忍者就该公私分明，不能徇情枉法，但我还是那个表态——我们伊赫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只见这老狐狸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与前阵子的慵懒相比则多了些显著的威严气势，甚至使青罗为之心头一紧，但依然坚持定下心来，同样淡笑道：“好！既然表叔是被冤枉的，那我必然会细细查询一番！就算禾木是为了报仇，已经当众在砂隐大肆宣扬此事，我也会相方设法地堵住他的嘴……”

“什么？！那个老匹夫居然开始公然胡说八道了？！”尹杰立马大惊失色，同时另两个年长男子也极度震惊。别说是已然有些站不稳的北延了，就连赤炎都微微瞠目，完全没料到事态竟会发展到这般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青罗剑眉拧起，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一脸为难道：“就在刚才……禾木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在砂隐的市中心街区里哭天撼地，口口声声说要伊赫为完井偿命！而且，他还因情绪过于激动而说出了很多……很多‘无稽之谈’吧。我和风岚发现后，他第一时间忙安排人去稳定住禾木，并维护现场秩序，我就火急火燎地赶来向你们汇报此事……”

“风岚那个混小子？哼，青罗，你居然和那家伙联起手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呀？！”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尹杰狠狠地一把揪着青罗的衣领，脸色铁青，撕声怒吼道：“依我看，你此次前来纯属就是要看我们伊赫的笑话吧！一到风影办公室不赶紧说正事，却在那儿废话连篇了老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啊好啊！现在你已经搞得砂隐都认为我们伊赫是元凶了！！！”

“岂会呢？尹杰……”青罗蹙起眉头，仿佛有些不忍，但他接下来的言语却充满着仅能让与他近在咫尺的尹杰所能感受到的颤动的快意与幽凉的深意：“你想嘛，现场安抚禾木的人可是我们砂隐的第一英雄——‘赤砂风岚’。作为禾木之弟，即村下荒木弟子的他，定能将禾木顺利摆平，平息纷乱……有他在，怎么能不让我放心啊？”

“三代目！！！”突然，一阵音色坚毅却于此时极度慌张的声音从敞开许久的风影办公楼的正门处传来：“村下禾木当场**明志，要求伊赫还他儿子一个公道！”

这话就像是因地震而骤然发出的强烈震感一样，几乎重磅磅地撼动了室内的其余四人！只见他们全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浑然失去了应有的反应能力，纷纷看向了那个立在门口处的红发男子——门佐风岚。

紧接着，当他们彻底看清他清俊的脸上和砂隐暗黄色的忍装上，居然布满了不少疑似被烟熏过的黑色痕迹后，首先发问的是声音轻微变形的砂瀑赤炎：“风岚！禾木……禾木情况如何？”

“是我无能，他竟然偷偷地用了起爆符……”风岚猛然长叹一口，垂首缓缓道。他忍不住狠狠地攥紧拳头，死死地强忍着心底深处沉疴的悲伤，幽声哽咽道：“他在临死前……说要和当年被人蓄意纵火烧死的弟弟……村下荒木一样……用同样的死法……死去……”

言毕，他用眼角余光冰冷地一扫极为惊异震撼的赤炎和青罗，以及愈发失措茫然的北延与尹杰。

当他毫无温度的眸光悄然落于那对父子的身上时，他像是因触电而陡然抬起头来，明朗的视野因眼眶中的某种悲怆的温热而一时看不清前方，却仍悲愤地咬牙恨恨道：“哼，世上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父亲竟会用自己儿子死后的声誉，还有自己的生命来进行什么所谓的……栽赃陷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