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心知肚明与狼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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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清晨得知母亲玉女宫雪姬太后薨逝消息的玉女宫元朔天皇携御前侍卫漩涡恒一等人第一时间赶赴弘徽殿，留下皇居高级女官漩涡推故一人杵在原地。

他全程没理她，甚至一眼没看。

妻子玉女宫仁华皇后先元朔一步到达。在殿内跪成一片的宫女及侍卫的哀声中，元朔以手势阻止恒一通报自己来临，被为首最靠近母亲遗体的仁华胶住涣散多时的目光。

妻子单薄的背影远远瞧着脆弱无助，是该被悉心呵护的花蕊，不该置于最风口浪尖的顶端啊……

不知该表现何种情绪及表情的元朔，悄悄搜索到那只被大多数人遗忘的死在金丝笼子中的五彩.金.刚鹦鹉。

这小东西他记事起就被母亲精心豢养，几十年来一直长不大，据说是母亲二十二岁生日意外飞入她为太子妃时所住的昭阳舍的“吉物”。

发觉仁华的侍女漩涡佳子也是为数不多捕捉到这现象的人，他冷下眼神开口让这两个女子离开：“皇后累了，佳子，快送她回绮云殿去。”

“是……奴婢遵命。”从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后，表现出险些瘫坐地上的惊慌，元朔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一定很不好看。

好在佳子的夫婿恒一稳稳地扶住她，虽不知元朔的心思，但顺从他的意思：“夫人别分心，赶紧扶娘娘回去。”

“娘娘？”佳子回神后刚唤始终没回头，只注视雪姬遗体的仁华，后者遽然昏厥，元朔准确地接住她，轻柔地擦拭妻子脸上还在滑落的泪，同时看向亡母——

母亲应该走得很安详，脸上早已僵冷的笑铭刻她生命最后的模样，恬淡并幸福。

这是元朔记忆中一向不苟言笑的母亲甚少展露出的温暖笑容，一种自父亲玉女宫纹森天皇驾崩就陪葬给他的笑……

他想父母该在天国重逢了，难怪母亲那么开心。

所以，雪姬，母亲，他的妈妈，死了。

但为人子的元朔这时却哭不出来，只眯着赤眸，突然道出一句正近距离靠近的他们三人才能听清的话：“恒一，务必把那只鹦鹉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也不许声扬；佳子，继续伺候好娘娘，并忘记那只鹦鹉。”

“是。”他们夫妇几乎是同一时间应声答道。

后来他为母亲风光大办葬礼，规模不输于帝王，八日后与埋葬在京都皇陵承湘山多年的父亲合葬。毕竟母亲作为皇后时就参政，几十年来撑起涡之国的江山社稷，做出有目共睹的巨大贡献……

金丝笼子被恒一用忍术熔化，而鹦鹉真如“金.刚”火遁都烧不掉。于是深埋在皇居建礼门处的一棵平平无奇的柳树下，这是他以前曾信任，现今却知晓真面目的御前红人，浅草寺新任方丈漩涡池雪的建议。

“陛下，这是您的查克拉结晶石项链。”池雪在丧期为雪姬做法事，顺便将元朔的“漩涡”样式吊坠护理好后双手毕恭毕敬地呈给他。

“有劳池雪方丈。”还和以前一样，元朔自然地接过这条被漩涡南溪秘密告知早已下了慢性毒的饰物，当着池雪的面儿亲自戴好。

“陛下客气，这是贫僧分内之事。”眼前这个样貌让俊美的元朔也叹服的和尚礼貌地对他欠身，也和往常一样，墨眸打量元朔佩戴吊坠后的绝美风姿，露出赞美与惊艳，简直和真的一样。

二人微笑相对，看着很和谐。元朔捏住胸前的吊坠，手心被硌得微疼，脸上笑意不减，也和真的一样。

这家伙既演戏，自己也陪他演这场无法挽回的“与狼共舞”，心知肚明却不轻易点破，这是元朔与池雪的共同点。

至于这条潜伏在元朔胸膛前的饰物，是他八岁登基时前任方丈玄休以元朔自己的查克拉结晶石打造的，之后又引荐其关门弟子漩涡池雪为元朔定期护理好保持光泽。

现今他配合池雪这头狼的表演，而在接下来他已被悄悄损耗的身体所能支撑的十年内，他要想办法杀了这个实力不容小觑的罪犯！

一明白自己所剩的时间后，人都会释然不少，看开不少，放下不少。

奈何自诩超脱，生死看淡的元朔，在雪姬下葬的当晚，面对身边的另一头狼，以真面目面向她的推故，即初恋朱雀宫仁玉姬尊对他下跪告别时，他才惊觉自己仍是一个离不开情爱的俗人：“元朔哥哥，放我走吧。”

也未换掉白色丧服的元朔拉住她明显发颤的玉手，透过她青眸上浮着的水光，一眼就看到底她对自己仍不变的心：“玉儿要去哪儿？”

仁玉轻轻滑出手，因丧期未涂饰而褪了些红色的指尖即将离开元朔，凄婉苦笑：“想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我累了。”

元朔比谁都清楚，她的不幸及她的疲累，皆是拜他们母子所赐。

母亲的命已折于她手，却还差自己这个爱上她却护不了她的始作俑者。

“不许走！！！”他以低音嘶吼着咬住狼的脖颈……

在雪姬死后的第九日，压抑十几载的元朔以一种强硬粗暴的姿态要了仁玉，要了这个他八岁、她六岁起就相恋的女子，他的玉儿。

“不……不要！”

休眠火山的爆发积攒了他们十几年来相爱不能相守的苦楚，火焰冲向穹顶照亮漫漫长夜，激愤的岩浆吞噬天地万物，燃烧殆尽他们薄薄的缟素，暴露出人类最野性的原始本能……

“元朔你混蛋！！！”

尘埃落定，一声于事无补的“啪”狠狠地闪在他脸上，火烧的剧痛却让他庆幸这份来自她的礼物。

元朔不语，通红的眼睛看向披上白衣遮体的女人。她不知何时就泪流满面，像为自己死了流泪……

“抱歉，玉儿，吓到你了。”她心痛的泪证实他的猜想，不由分说将她压倒，直视她哭红的青目：“你舍不得我死。”

她睁圆眼睛，他却不给她思考或辩驳的机会，继续热情地吻着她……直到他忽然哭出声，映入她眼帘一张宛如小孩子哭泣的脸：“玉儿……我……没妈妈了……”

他滚烫的泪滴到她眼里，他说这话的颤唇触碰她的唇，让这个失去母亲的心碎消息，烙在她眼上心上：“乖……我在呢……别哭……”

仁玉抱住埋在自己肩上闷声痛哭的男人，一手抚摸他汗湿的散发，一手轻拍他发凉的裸.背，渐渐被他彻底沦为孤儿的沉疴悲伤感染，青玉色的妙目水涔涔的，浮起亮晶晶的泡，一碰就碎。

在明知既是自己杀母仇人，亦是所爱女子怀中越哭越大声的元朔知道，他和她的爱就像美丽的泡沫，美好却短暂，自他当年大婚，她被发落至浅草寺起，泡沫就碎了……

11月23日夜晚通过南溪，他姗姗来迟地得知她这些年因母亲步步逼迫遭受的苦，才知她虽恨母亲，却从不愿以她被“复璧之术”修复的身体伤害自己。

所以，她还爱着这么过分至极的他。

所以，他欠她太多太多……母亲的死不够，再加上他自己吧。

随后的五年里，他也配合她的表演，继续与狼共舞。

母亲去世的第二年，因儿子玉女宫宇助太子在六条行宫遇到投毒一事进行宫女大洗牌，南溪借此以漩涡推故孙女的身份入选并很快成为行宫掌事宫女。

元朔心知肚明，这是他的玉儿干的，为随时监视宇助的动向。

以白虎宫百筠姬尊一事挑拨东部长崎城白虎宫一脉与中央的关系，使作为百筠之弟的首领佑律亲王造反，导致元朔今年十月不得不派遣十六岁的儿子宇助、发小零无宫燕庄将军等人出兵讨伐，最终造成这一脉战败被屠族。

元朔心知肚明，这也是他的玉儿干的，为报复百筠做出的那则“灾星”预言带给她的一生影响。

宇助凯旋归来当日，在京都郊外杨树林发生的针对宇助的行刺，乃至不久后在建礼门观礼人群中发生的对养女朱雀宫绿罗姬尊的行刺，都被扣到西部九品城青龙宫一脉的头上，他便以变相软禁七大贵族女眷的方式及宇助未来储妃为条件，挑起联军出征青龙宫的战事。

元朔心知肚明，这又是他的玉儿干的，为引发战争坐收渔翁之利，实现她的女皇梦……

他看出她日渐膨胀的野心，却依旧坐视不理不闻不问，放纵她好对她赎罪，可纵容亦是他的罪过。

第一个罪过便是燕庄的死。

11月25日，断臂的燕庄为保护前往浅草寺给去世五年的母亲祈福的妻子而死，却被他扣上与自立称帝的青龙宫庆元天皇里外勾结意欲挟持皇后的帽子，死后沦为“反贼”，剥夺其“零无宫”的贵族称号贬为平民……

元朔心知肚明，这还是他的玉儿干的，要妻子体验一番她曾经历的真实屈辱，并获得燕庄死前被激发的写轮眼。

第二个罪过便是……妻子仁华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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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一，我是一个失去爱妻却无能为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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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夜晚，随着仁华在绮云殿**身亡，他在现场昏厥前对恒一道出这句话充血着无奈和悲怆，更破冰出他在她死后才觉醒的心意的话。

爱妻。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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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娘娘也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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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9日，发妻死后翌日，他也要沦为亡国之君。一心求死前从池雪口中得知仁华竟是为了自己选择**身亡。

被他的玉儿施加“操脑之术”，必须杀了自己才能解脱的仁华，为避免再犯杀了燕庄的错误，不惜烧毁她的身体，结束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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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忘记了初恋燕庄哥哥！还……还杀了他！这是我的罪过！同样，我……我爱上了妹妹爱的男人！这更是我的罪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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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朱雀宫一脉的女人都是执着到死的依兰罗，遵循“从一而终，违誓必死的爱”的花语，所以察觉她的变心爱上自己，妻子也宁肯死去。

妻子变心，对初恋燕庄的爱转移给自己。

自己变心，对初恋仁玉的爱也转移给她。

他们终于两情相悦！可上苍就匆匆带走她……

或许这是对变心者的惩罚，对仁华变心爱上自己的惩罚，夺走她的生命；对他变心爱上仁华的惩罚，从自己身边抢走她。

仁华，确如母亲在世时所言，他不知不觉中爱上的华儿。

元朔心知肚明，这更是他的玉儿干的，她这下可算能看见自己与华儿的痛苦了吧，这也是他们夫妇欠她的。

然而没了华儿，他无法再演下去这场心知肚明的“与狼共舞”。

他也累了，想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他的地方，下辈子千万不要再碰到她们姐妹。因为如池雪所言，他不配承受她们对自己的爱……

所以，玉儿乖，放我走吧。为你夺命也是我的幸福，是我今生因变心辜负你所欠你的幸福。

这是元朔没来得及脱口就随他心脏停止跳动一并沉寂下来的遗言。

12月6日，元朔的祖父玉女宫浴才天皇的忌日，他亦陨落在这天。

冬雨萧寒，雪花融成的雨一点一点冲走他身上的温度，流向六条行宫的镜湖，汇作雨花在湖面上抽噎的悲音，并慢慢腐蚀那个抱着他尸体嚎啕大哭的青眸女子今后做到“杀人诛心”的最顽固屏障……

可元朔忘了，自己这道屏障，是他玉儿的血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