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到阴间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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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玉说罢，越过瞬间瘫坐地上的雪姬，打开那只金丝笼子。

“贱人！贱人！贱人！”

里面的五彩.金.刚鹦鹉似乎认人，挣扎着发出这个骂人词，却难逃被仁玉握于掌心的命运：“骂得好，连你这小玩意都比地上的废物强！”

她冷笑着将小小的鹦鹉翻个，露出其毛茸茸的红色肚皮，当着雪姬的面儿手劲发狠，捏得颈骨断裂。

这只陪伴雪姬近三十年的鹦鹉，最后的遗言还是对仁玉的谩骂，似是刻在本能上：“贱……人……”

“有骨气，不愧是般若大神的信物，可惜跟了这么个主子。”仁玉笑呵呵地把没气的鹦鹉两脚朝天放回笼中，玩味地刮了下鹦鹉肚子上的毛。

她转身朝睁圆眼睛览尽这快速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像僵住的雪姬，勾唇讥诮：“自从我和阿萱分别以漩涡推故及漩涡椿的身份潜入皇居后，你这只存在般若大神灵气的宠物便是我们首先诛杀的目标。”

仁玉深吸一口弘徽殿常年使用的春季梅香，扶着额头吐气，缠绕在雪姬耳畔：“但你看得紧，加之这鹦鹉带着般若大神的意志不易死去，我们就从你弘徽殿中的熏香下手。托庆元透露给我的关于涡之国禁术和秘术，我研制出一种与梅香气味接近的毒香掺杂其中，长期闻着不仅使你失眠多梦，精神不佳，还能无声无息地侵害鹦鹉的健康，好减轻其身上般若的灵力，以致刚才能随便捏死它。”

她不禁笑出声，拍拍手：“你以为只有自己能做到浴才天皇告诫你的‘杀人诛心’？且试问你真的遵从自己的诺言？实则到底沦陷于对纹森天皇的怀念，就像陪葬他的那枚梅香香囊，他死后你也停止自己的时间，一年四季全用梅香，以致发现不了异常！”

“是……是吗？杀人诛心？”多年的谜底终于揭穿，背后则是一个凭雪姬的缜密完全可以发觉的事情，并暴露出白虎宫百筠姬尊叛逃前将巫女传承的涡之国的禁术及秘术等秘密，已交予青龙宫一脉的事实。

雪姬摇头喃喃，展臂环住自己，手刚触碰到和服上的曼陀罗，随仁玉所言似被扎了般翘起：“对了太后，其实这种毒香就以曼陀罗为主！再添加依兰罗等草药，名字我还没想好，你说叫个……”

仁玉的青眼珠边说边转到雪姬身上，忽地灵光乍现，刺得后者眼睛疼：“叫雪儿还是小雪？”

“还是叫……雪姬吧，用你最憎恨的女人名字。”仁玉没想到，雪姬一阵缄默后，竟冲她淡笑，神情恬淡：“无论雪儿还是小雪，都是雪姬所爱之人对她的称呼，不该是什么夺人性命的毒物。”

她慢慢起身，刚站稳腿又抖了下，很显然她的生命因鹦鹉离去也走到尽头。

“你……不是雪姬。”接下来，仁玉看着雪姬如何慢腾腾地走到睡榻上坐下，如何细致入微地再次整理她的遗容，如何枯叶似的轻轻落下……最终闭上眼睛。

“对，没有仇恨的我不配当雪姬。但愿你本事大，不步我的后尘。”雪姬没睁眼，启唇问道：“那么，你真能做到杀人诛心？”

仁玉明白雪姬的暗示，眼前闪过那个白樱花般的男子，不由得咬唇蹙眉，眉心萦绕化不开的雾霭：“既有你的前车之鉴，我定不会重蹈覆辙！”

“你舍得杀元朔？忍心杀仁华？”雪姬轻然睁眼，眸中闪烁缕缕银光，漾向隐隐色变的仁玉。

被逼得无处可逃的仁玉立即失声否认她对元朔的爱意，亦是她儿时就想对雪姬袒明的心声：“不好意思！您真的多想了！我岂会和您儿子再有瓜葛？！”

“只要他活着，你就做不到杀人诛心；只要你爱着他，你更做不到杀人诛心。”这是雪姬在世上的遗言，没给至亲却给了仁玉。

她说完缓慢合眼，把同冬夜一样的黑暗与寒冷映入她死前的记忆，刻入她死后的灵魂……

这才是真正的雪姬，带着仇恨的雪姬！

可她好冷、好痛，她是一朵孤独的曼陀罗。

年少时遇见纹森，爱上纹森，她甘愿化作玫瑰，收刺后依偎在他怀里，依依地唤比她年幼三岁的他：“纹森哥哥。”

失去纹森，却意外得知漩涡尚对她不被世人容忍的爱，她那夜由着身体残缺的尚抱着自己，听他娓娓诉说他的心意：“我爱您，小雪姐姐。”

明知他无法对自己做什么，她却第一次对除纹森以外的男人动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感激。

听完他的心声，目睹他的缺失，动容的她专程换上与尚的和服颜色相近的绣着曼陀罗的银白色和服窝在他怀抱中，掌心轻抚这个一直被她当做弟弟的男子，清冷的声音被心疼与震撼捂热：“小尚，何必伤害自己？她是你妻子，你和她在一起没错。”

“我被她灌醉才稀里糊涂地碰了她！还让她生下勘六和子相！是满足她的心愿，却玷.污我对您的爱！”

“那你……也不该这样惩罚自己啊……”

她当时硬生生忍住抱住他的冲动，并惊觉自己随纹森逝去沉睡多年的情感，被肖似他的漩涡尚悄悄复燃。

但玩火是危险的，且这火离不开纹森的影子。此后她时刻提醒自己坚守原则，理性对待他交予自己的爱。

出于感谢与信任，她把他当做男人唤为“尚”，还瞒着侍女漩涡胡芮及儿子元朔，让尚加入自己的另一个秘密计划，成为她私下以侵心兰培养出的忍者队伍“卍””的领导人。

尚，小尚，漩涡尚，让她发乎情，止于礼的男人，拿他性命和漩涡池雪做交易，好取消她死后灵魂为般若吞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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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姐姐，尽管不能避免你因仁玉设计死去。不过这次好歹能延长你的生命并放你魂魄自由！待你投胎转世，我必抢先一步比纹森舅舅先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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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五十岁生日前奇迹般病愈后，当晚苏醒在尚怀里得知他为自己付出巨大牺牲的真相。

然而，爱极了她的尚，她这辈子都欠他。

那下辈子……

“经年复兮刻入魂

求而不得辗转眠

盼君回首兮痴人梦”

恍惚间，雪姬听到另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道出这首再熟悉不过的和歌。立即睁眼，看见另一个白衣男子立在门口。

他似从天上来，背后是万丈白光，明耀夺目，衬得他脸孔模糊不清。

可雪姬不需要看清就起身冲到他敞开的怀中，看见他微笑着环住自己，样貌还是记忆中丰神俊朗！优美的眉眼染着明春三月的光泽，一呼气就浮着樱花的芬芳：“纹森哥哥！”

是啊，这是她最爱的纹森。

男人一手摸着她的秀发，另一手拿出那枚装着春季梅香，通体银白色，正反绣着红玫瑰，以红绳系好的由雪姬亲手给他做的香囊：“雪儿，我来接你了。”

“笨……笨蛋！来这么晚！”被热泪濡湿为氤氲的眸光中，她还是那么口是心非，身体倒不再倔强，笑骂着搂紧他，绝不能像生前总是推开他。

死了，他们都死了，那她死后就不能与他分离！

破镜随着雪姬死去在阴间与纹森相遇而重圆，雪姬靠着他，幸福地笑了。

真没想到，在她五十年的生命来，满身罪恶的自己却给世间遗留一抹喜悦的笑容！只见雪姬双手合十放在腹部，走得很安详、笑得很开心。

确定雪姬死亡，仁玉不知因她的死，还是她对自己那句有关杀人诛心的“预言”，溘然瘫跪在地上，并不像预期那么高兴，反而惆怅迷茫，宛如困顿在一片雾海，方向和思绪都迷蒙不清。

“不……不会的。”仁玉闭上失神的青眸，眼角随即滑出几滴泪，跌在雪姬方才落泪的地方，在原有的圆形痕迹上印下新的斑驳，清亮的莹珠投射出她此时抱头闭眸，无措沉吟的样子。

……

“陛下您别抱头闭眼睛啊！快去弘徽殿救太后娘娘！世上只要您能阻止深爱您的我母亲！而且那鹦鹉关联太后的性命，只要鹦鹉活着她老人家就平安无事！”

也就在那个11月23日深夜，不，是已到翌日凌晨，玉女宫元朔天皇听完这位自称是仁玉与零无宫燕庄将军所生的制造轮回眼的“工具人”女儿，漩涡南溪的一番惊人话语后，先沉默得叫南溪捉急，又像逃避沙尘暴的鸵鸟埋首合目。

他连耳朵也捂住，不理会南溪越发焦急的劝说，心中祈祷这是梦，天亮后自己再睁眼，这些胜似“天方夜谭”的事情一定是噩梦罢了！

“陛下！太后娘娘薨了！”

奈何11月24日破晓后的第一缕光束刚刺入他眼皮，他忐忑睁眼后不但惊讶地发现那个漩涡南溪还在自己身边却面如死灰，而御前侍卫漩涡恒一在贞观殿外慌乱的通报，也让这场噩梦终归变做现实。

所以，那些、那些、那些……全都是真的！

颤抖着手拉开门，倒灌的阳光刺激得他以手遮目，却挡不住殿外那个伪造的苍老女声流入他开始裂出伤痕的心上：“陛下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