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福星与灾星的预言
第186章《福星与灾星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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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仁华……皇后下手?这怎么可以?!”不出漩涡椿所料,青龙宫庆元天皇现在的过激反应,正是他打心底反对这种做法的最佳证明。
“陛下,看您的样子,着实难以忘记那位让您及零无宫燕庄将军,甚至是朱雀宫依茶亲王都抱憾终生的玉女宫仁华皇后吧。”漩涡椿脸上的笑意,骤然拂去了刚才冬日里的冰冷明朗,转而像是在夜中匍匐的山岳般模糊。
她微微仰着头,眯起同样为褐色的双目,不动声色地压制住眸湖中遗存的情澜,表面上平和地烟视着眼前这位霎时间就语塞愕然的男子。
这个依旧风神俊朗,且独子雍珏世子都已是十七岁少年郎的男子,是现今自立称帝的庆元天皇,亦是在两岁时就承袭亲王爵位的庆元亲王。
十五年前,正是他救了重度毁容的自己,还有……另一位近乎殒命的女子。
的确,她现在名为漩涡椿,可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如今的名字,皇居女忍者的身份,乃至这张算不上多么漂亮的脸……都是假的。
……
“阿萱,你说父王和母妃相继离世,真的是我这个‘灾星’害的吗?”
阿萱,即漩涡萱,这是漩涡椿曾经的真名,并为她自小就服侍的主子,即朱雀宫仁玉姬尊所习惯的称呼。
“姬尊,您别听那个白虎宫百筠姬尊的胡言乱语!再说了,她是涡之国的千古罪人!是我们漩涡一族的最大耻辱!公然违背国法与外族男子苟合,还因叛逃终结了巫女传承禁术的重要使命……这种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灾星!!!”
头一次,椿……即素来安静沉稳的漩涡萱,如此不留情面地责骂那个实际上她从未见过的堪称一代传奇的女子。
只因为她深切地明白,百筠作为涡之国的最后一任巫女,对自己主子朱雀宫仁玉姬尊的“灾星”预言,着实连累了她的一生……
“百筠姬尊是巫女,精通漩涡一族各种精奇的禁术及秘术。因此,我不认为她的预言有误。你瞧,父王正值壮年就去世,母妃也伤心殉情,连个能继承爵位的弟弟都没留下,才使旁系的依茶世子继任了我们朱雀宫一脉的亲王之位。”
那时,已跨过了14岁的界点,已至16岁适婚年龄的仁玉,淡笑着说完了这些让萱倍感心疼的言语。
“不!奴婢才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和仁玉同龄的萱非常清楚,看上去开朗调皮的仁玉,其实比任何人都在意这种说法。
“仁玉姬尊,雪姬太后宣您前往弘徽殿!”漩涡佳子,即仁玉的孪生姐姐,朱雀宫仁华姬尊的侍女,不知何时就立于皇居飞香舍中的仁玉的厢房外。
与萱一样,她也是一个性格稳重的少女,清美的声音此时虽不失基本的礼貌,但听着总有些急切。
“知道啦,佳子,谢谢你。”很快,仁玉就换上了平时那一副总是笑嘻嘻的天真表情,对身旁犹在发愣的萱低声道:“喂,别走神,快帮我梳妆。”
萱还是挺有出息的,收回潮水般的疑问,出于本能点点头,随后像往常一样熟练地伺候仁玉打扮。
毕竟是面见当今掌握实权、垂帘听政的玉女宫雪姬太后,自家主子的仪容仪表万不可出了什么岔子。
“姬尊,您不觉得奇怪?今日大清早,太后娘娘就召见仁华姬尊去弘徽殿进行教导,佳子作为她的侍女,自然跟着去了。怎么现在……光是她一人回到飞香舍传话。”萱压低声音,边说边为仁玉穿好这身她最喜爱的绛红色的振袖和服。
明艳动人的仁玉同样喜穿暖色,就如这身绛红和服,通体若春日烈焰,映漫山红;上面还盛开着他们朱雀宫一脉独有的花,白色的依兰罗。
少女被框在铜色镜中的小脸,镀着一层闪光的浅金色,像夜间皓月在升空登场前,暂时猫在镜床上盖着金被兀自酣睡;而她左颈的那粒乌痣,也被这种暖融融的铜流融开,拖尾着淡淡的墨色。
“所以,此刻身处弘徽殿中的仁华姐姐,周边连一个亲信都没了。”仁玉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甜甜地笑着,粉嫩的樱桃小嘴里蹦出来的话却毫不轻松。
“是,奴婢马上就好。”萱察觉到仁玉话里有话,持着一把螺钿梳的小手,轻轻地打了个颤。疑似在她把仁玉那一头酒红色的茂密长发,梳成漩涡一族的未出嫁女子特有的高马尾中途,遇到了最常见不过的磕绊。
“没事,不急。”仁玉灵灵地笑着,青眸像流碧的翡翠。铜镜里的那张与其姐姐仁华姬尊一模一样的俏丽小脸,始终都敷了一层后者所不具有的活力与俏皮。
仁华,沉静若叶;仁玉,春花灿烂。
这便是最熟悉她们的漩涡萱,对这一双孪生姐妹的真心肯价,而非什么仁华为“福星”,仁玉为“灾星”的巫女预言。
然而,预言其实还有一句,即与仁玉的“灾星”相对……仁华是“福星”。
正因如此,姐妹的父王在喜忧参半之余,决定将身为“福星”的长女取名为仁华。这个名字就是百筠姬尊的父王,即白虎宫仁华亲王的名讳,以此表示对百筠的谢意。
在前往弘徽殿的途中,仁玉及萱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佳子一句。因为后者神色匆匆,眼神也有恍惚,像无根浮萍在巨浪中慢慢游荡……
于是,三人一路无话。但萱不得不承认,每次来到气氛肃穆压抑的弘徽殿时,她与仁玉就觉得呼吸困难!
恍若这里的天空都是密闭的,风也是静止的……此地的一草一木,皆被宫廷的规矩礼仪严密束缚,搞得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她们并未第一时间就见到雪姬太后,反倒是一位早已恭候多时的宫女嬷嬷,很客气地将她们引到后院。
“天啊,太后对姐姐也太严苛了吧!原来让她在头顶和肩膀上……都顶着那些瓷器练习走路!那把我专程叫来,是要我也学学吗?!”
在仁玉险些就当场惊呼出来的感叹中,只见另一个和她拥有相同的明丽面孔,但眼眸及衣着皆为淡蓝色的窈窕少女,在几名年长宫女的教导下,竟十分出色地完成了这一系列令仁玉及萱都难以置信的高难度行走。
少女面悬标准微笑,身段秀美,步态优雅,每一步都极为平稳,优雅迷人。似乎她的头顶和瘦小的肩头上,根本不存在那些沉甸甸的花瓶类的瓷器。
仁华性情婉约,娴静寡言,连衣衫都是冷色。就如她今日身着的淡蓝色振袖和服上,亦绽放着象征着朱雀宫的洁白依兰罗。
可与如大地上热烈燃烧的彼岸花丛中,较为孤傲独放的仁玉的依兰罗相比,仁华的依兰罗则淡得快要漂浮至头顶的高远蓝天,与轻柔的浮云相融相衬,看不清更摸不到……
这好似仙子乘风游走的绝美一幕,让看得失神的萱在惊艳之余,也不禁略感疑惑。只觉得不远处的那个端雅妍丽的少女……压根儿不存于世!
仁华自小就带有一种超脱的仙气,此刻更像是早已羽化登仙,唯在人间留下这一副精美的傀儡般的躯体,在他人的强势操纵中,麻木地戴着那张笑的面具,进行着这些实为她并不喜欢的礼仪教导。
“燕……庄?你怎么一个人在弘徽殿的后院外晃悠。正好,朕要向母后请安,随朕一同进去坐坐吧。”
突然,一阵温润如春风的悦耳男声,在弘徽殿后院的墙壁外响起。琴音般的温柔声线,在撩拨起仁玉敏感的心弦之际,同时……引起了一阵瓷器陡然碎裂的声音!
像是敲醒清晨的幽沉钟鼓,惊飞了院内枫树上栖息的几只朱鹮。它们旋即振翅高飞,脱离了这一方永远被圈禁于深宫内,且凝固住生命朝气的蔚蓝色天空。
“太……太后恕罪!”仁华惊觉失态,第一时间连看都不看就习惯性地跪地。这种仓促的行动导致她柔嫩的膝盖,直接扎上了地上的那些瓷器的尖利碎片。
她登时就因疼痛而忍不住低声轻喊,可终究咬着牙,不允许自己再做出任何有失礼仪的行为。
“姐姐!不要紧吧!”姐妹连心,直率的仁玉哪里能让仁华就因为这些无聊的虚礼而受伤!她忙甩开步子,抛下那些她最恶心的礼节,像一片红枫飞奔至仍然跪地,几乎纹丝不动的仁华。
少女火红的衣衫随着她焦急慌张的步履,与仁华方才的端庄步行对比鲜明。
她轻灵的行动间,飞扬着红霞似的裙摆与袖口,给弘徽殿的这张过于暗淡深沉的肃冷寂景中,流绘出一道格外刺眼的红线。使这场意外发生后,就深深地胶视着地上那些碎片的雪姬太后,冰山般的冷艳容颜中看不见丝毫的雪消迹象。
“姐姐没事!”仁华忍着膝盖被硬物刺入的椎心痛楚,蹙起秀眉,敛住泪意,轻轻地推开了妹妹,并及时用果决的眼神制止了同样想扶起她的佳子。
少女挺直了曲线柔美的脊背,继续端正地跪着,任由膝盖上的衣服渗出了点点醒目的艳红,与她被挺正下颏处的一粒胭脂痣颜色相近。似是枫叶落于她的膝下,增彩着她这身过于素雅的淡蓝。
雪姬对此目露赞赏,稍微削去了刚才视线的锐度,开始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颇为闲逸的凌虚髻。
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出自零无宫一脉,眸色及发色都是正红,年近四十也风姿依旧,大气端丽。
因已晋升为太后,所以她曾经的金色蝴蝶步摇也不戴了,显得整个发髻褪去了年轻时的雍容,沉淀了一份被岁月雕琢过的素净。
“仁华,好孩子,你真不愧是哀家看中的未来皇后。”按道理,她与其说这些漂亮话,倒不如赶紧让仁华起身。
可她好像没看见似的,不顾仁玉、萱乃至佳子的不忍神情,并不急着让仁华立马起身,好让她的膝盖尽早从这一地的碎片刺痛中解脱。
“皇——后?!”
虽已透过很多迹象做好心理准备,但一亲耳听见雪姬的最后宣布,无论是仁玉还是萱,都十分震惊雪姬的言语。
最初,父母不幸双亡的她们,在五岁时就离开家乡广济城,作为玉女宫元朔天皇的皇后候选人,来到首都十全城的皇居中被悉心教养,当时还没定下将来会是两姐妹中的谁成为未来国母。
可随着姐妹的成长,显然仁华比仁玉更适合当皇后。但世事难料,幼年登基的元朔与温婉的仁华总是以礼相待,并未产生什么男女之情。
更不妙的是,元朔竟暗中与仁玉私定终生,仁华则与零无宫一脉的燕庄将军彼此暗恋……这些小儿女的幼稚举动当然逃不过雪姬的眼睛,让她极度不满并担忧这种走向!
雪姬即可看向了圆睁着青目,且是第一个算是用高分贝的失控声音,喊出“皇后”一词的仁玉。
伊人的赤红眼波,浮着被晚霞点染漾红的潋滟水光,温和地浅笑着道:“怎么了,仁玉,不该为你的‘福星’姐姐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