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金银蝴蝶步摇

第174章《金银蝴蝶步摇》

————————

“什——么?!你是说……玉女宫元朔天皇……制造了……十二年前朱雀宫一脉的灭门惨案!!!”像顷刻间天崩地裂,青龙宫雍珏世子只觉得这个惊天秘密,近乎能把这座铜墙铁壁般的监牢击垮崩塌。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惊觉,自己会不会随着这个见不得光的血腥案件……被一同严严实实地活埋!!!

就像十二年前那些遇害的朱雀宫一脉之人,直到五天五夜后,他们堆积的尸体所散发出的连开遍广济城的依兰罗,都无法掩盖的恶臭时……才被人发现!!!

只见这个素来爽朗阳光的少年,因过度惊惧而面无血色,似一块冷冰冰的白瓷而非昔日暖烘烘的天之骄阳。

仿佛,他,由内而外,通体皆是滑腻腻的冰凉!难容一点儿温度。

万般惶恐之下,雍珏不禁大力握紧了手中虽湿漉漉如沾雨丝裳,却终能让他感受到那名明朗少女所残留的零星温暖气息的米色丝帕,好以此给他传递力量,好让他暂时定下神来……

然而,一对视着笼外仁玉那双像在血水中浸泡得通红瘆人的冷冽青眸时,他当即打了个寒冷的哆嗦!方才蓄在手中的幼小气力,登时就被冲散四溢。

至于那条本就病怏怏的绵软丝帕,到底因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继续小鸟依人地窝在雍珏不似先前般有力的手掌中。

两厢依偎间,彼此互拥取暖。像极了那日在零无宫,他们当众的忘情拥吻……即使他们二人的萤微火苗,在一次又一次被狂风无情欺凌碾轧后,已然稀微至将泯。

“我,敢对般若大神发誓。”仁玉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肘,像一朵即将绽放又猝然合拢,呈将开未开之状的白牡丹。

此时此刻,伊人的玉颜苍白得像刚历经了一场惨烈的雪崩,万籁俱寂,唯剩下一片死寂暮沉的茫茫白野。

至于呼啸不减的冷风,似是在死死地贴着她几乎麻木不觉的耳膜,持续凄厉怒号,宛如地狱恶魔……

渐渐地,在绝情地埋没了所有的生机后,阴风仍趾高气扬,恣意翻卷妄行,亦吹得她纤如细柳的玉体在风雪浩茫中急剧战栗,瑟瑟发抖,像一叶无依扁舟。

不得不承认,仁玉这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凄美样子,着实难以不让人心生恻隐。

尽管她刚才轻声细语道出了对般若大神的誓言,看似轻如云烟,却总让人切身感受到一种痛到麻木的无限凄凉,致使生性心软善良的雍珏,也忍不住皱眉轻呼了一声,险些就当场相信了!

然而,掌心丝帕的滑凉之感,又一骨碌地使他猛地意识到——

这个算是满嘴谎言的危险女人,当初……不也以漩涡推故的假冒身份,在零无宫公然对般若大神起誓:称推故的孙女漩涡南溪,被自己的父亲青龙宫庆元亲王“施暴”……是千真万确之事吗?!

当雍珏好不容易才勉强理清了思绪时,仁玉则棋高一着地瞧出了他的心思。

她似一阵清凉晚风,涌载着残阳不舍泯去后的痴怨,启唇幽声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因为,我那日也以漩涡推故的身份,在零无宫对着众人,向般若大神发誓了。”

伊人颓然垂眸,似是马上枯萎凋零。好给这多曾明艳照人的白玫瑰的短暂生命,画上一个哀婉的模糊句号。

她依旧保持紧抱着她自己的孱弱姿势,俨然是有些“精神失常”了,甚至还低声怪笑着:“哈哈……但我……是漩涡推故!漩涡推故是我!这也是真的哦……”

仁玉这一副貌似“中邪”的可怖样子,吓得雍珏早已面如土色,周身战栗。

直冒的冷汗濡湿了他的囚服,在汗液慢慢蒸发的吸热过程中,进一步夺走了他所剩无几的体温。

突然,他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岂料这种下手极重的肉.体疼痛,对减弱他自己的恐惧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终,他索性撕开嗓子,睁目嘶吼着:“你……你少胡说八道了!!!像你……像你这种动不动就随随便便地对至高无上的般若大神发誓的疯女人,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连篇!!!”

“哼哼哼,说得好!反正……我嘴里是没一句实话。但——那又如何?至少你最该相信的是,那个丫头的命,现今确实被我掌握着。”仁玉旋即发出了一阵非常尖细诡异的冷笑声,倏然抬眼,冲雍珏绽出了一个十分妖异瘆人的表情。

仁玉无疑是绝色美人的等级,那张美好到不该真实存在的脸,既可以像她的孪生姐姐玉女宫仁华皇后般,好似普照世人的万丈光华……亦可以在这个时刻,如素洁的白玫瑰被热乎的血浸泡晕染,进而化作一朵妖冶的红玫瑰,艳丽欲滴,鲜浓流红。

烟望着雍珏在听到自己最为真实的言语后,果然破冰湍忧的幽愤神情,仍在兀自娇弱抱肘的她,勾唇并轻轻地伸手,抚摸着自己藏于深紫色衣袖内的银制蝴蝶流苏。

蝴蝶流苏,是金制及银制蝴蝶外观的灵魂所在。

模仿涡之国独有的米色蝴蝶所铸造的外形,整体精美绝伦;但在肢体亲身接触后,则能分明地感受到那种骨骼精细而随之产生的硬朗尖锐。

因而,在这种触肌略显微妙的刺激感的窜动下,仁玉默不作声地磨平了心底最后一丝尚且平和的无用钝角。

她愈发明显勾起的唇线,似光滑锋利的细铁丝,紧密无声环绕,镂得雍珏的墨色双目倍感刺痛:“……听好,漩涡万晴能否继续活着,或者活多久,都在于我的心情,也在于你的表现。”

若被这种陡然加剧的痛楚狠绝刺醒般,当刚回过神的雍珏,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大事不妙时,仁玉霍地挥袖掀风,飞速拿起了地上那根被她闲置多时的银簪,顷刻间迷住了少年犹然迷离的视野!

未等雍珏完全睁开酸胀懵懂的双目时,仁玉毫无犹疑,月容冷绝,一把举起了银簪,径直——刺向了一时失去反应能力的雍珏的心脏上。

“你……”这,便是雍珏保持最后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不,而是一个字了。

在银簪没入他尚且年轻的心脏近乎大半的一刹那,他遽然垂头合眼,整个人枯叶似的靠在笼柱上,但其心脏处和唇角上都没有血渗出分毫。

待雍珏昏厥……或是“死亡”后,仁玉毫无表情,一张空白渺茫到寂寞凄清的绝美容颜,实际上却这般寥落萧索,像腊梅傲雪独开,奈何无人问津,一睹盛容。

“是,我……这个丧尽天良的魔鬼,必将不得好死,下场凄惨。”良久,仁玉才似蝉翼振翅,动唇开口,轻幽幽地自言自语着她所认为的雍珏对自己未尽言语中的贬义评价。

同时,她将银簪干脆利落地从少年的心脏拔出,一如她先前果断无情地刺入。其间,伊人动作平缓,呼吸平稳,眼神平和……却做着这样一件血腥残忍的事情。

随后,那根已不完整的银簪,最终脱离了雍珏的躯体,此刻正镶嵌于仁玉雪白如玉璧的纤手中。

簪体修美,玉掌莹润,这种搭配到像银勾月珠,色泽澄澈,俨然是另一种上好的工艺品了。

但是,和雍珏的身体反应一样,簪子通体并无任何血迹,显得刚才的谋杀……仅仅是幻觉罢了。

“雍珏,放心,我……会让你和万晴同生共死的。”仁玉一手持簪,一手把死人般靠在笼柱旁的雍珏额上的红宝石吊坠扯下,继而牢牢地握于另一只掌心。

当实实在在地获得此物后,她目露再也掩饰不住的兴奋笑意,目光炯炯地胶视着这条她已知晓其中奥妙的红宝石吊坠,更狠狠地捏紧,像巴不得捏碎般!直到力道已大得硌得她的手心像被针刺时,她才轻笑出了声,方感心满意足!

接着,她闲漫起身,直勾勾地打量着少年再无抵抗之力的头顶。

只见她青幽的眼神若尖锐的严冬寒冰,并幻化为蓄势待发的冰剑;另一只手亦缓缓抬起,高举着和她的冰寒目光一样阴鸷,还泛着星星冷光的银簪,眯眼瞄准……

“仁华皇后,您乃金玉之躯,不想这几日还劳烦您亲自来多次探望微臣,臣心中……实在不安啊。”

“燕庄将军无须多礼!此次将军不幸蒙难,本就是因保护犬子宇助而被拖累。本宫感激万分,也愧疚难忍!目前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好报答将军的毕生恩情,亦减缓本宫心中的难过……”

说着说着,已是字句相断,再难连接的无语凝噎。

纵有千言万语,然则情绪哀戚,皆化作堵于喉咙处的难以言明,也冒至鼻尖处的酸楚苦涩,更涌向了那双淡蓝色盈盈美目处的……潮湿水雾。

“惹得皇后掉眼泪,微臣真是罪该万死!”

像朝暖阳光追寻着清丽莹冰,虽挚爱冰之玉洁清雅,可更深知冰遇阳即消融的残酷事实般……在那场首都十全城外杨树林的遇刺中,因不慎中了蚀骨草之毒,最后被迫断臂保命的零无宫燕庄将军的心,就因眼前这位倾世皇后的凄艳泪目,情不自禁地撩拨起那根最为柔软的心弦。

但他——此生最不愿看到她的眼泪!!!

于是,躺在太医院病床上多日的燕庄,只好移开自己同样酸涩的赤眸,却在无意中落到了眼前美人酒红色凌云髻上插着的那支……刺得他的眼睛近盲的闪亮如魅夜晶月的金制蝴蝶步摇上时,他那颗愈加颓靡心脏,随着金色蝴蝶不时在起舞间所四射的明耀光彩,更像被划破般抽痛。

痛,却痛得缤纷流彩,呵……

其实他早就明白,金制蝴蝶步摇,是唯有这个国度的皇后,才能佩戴的饰物。

而当今皇后,正是他独自暗恋数十年的玉女宫仁华皇后,一个完美得……令他一生都无悔痴恋的绝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