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美玉的仁华之光
第157章《绽放华光的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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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主动出击,瞬间将原本已被认定为乱党的漩涡万晴,扭转为一个只是自作多情、被雍珏以“感激”一词欺骗了的无辜少女。
此举让所有人都一时措手不及,连铁定了心要将万晴及雍珏一网打尽的漩涡推故都愕然睁目,颤抖的苍白唇瓣上下覆动,像摧枯拉朽的寒露秋草,逐渐枯黄地沉入秋意的漫漫灰烬中,终究没有喷射出任何合适的反驳言语。
万晴心碎的声音很乖巧地隐匿在不少人交头接耳的窃窃探讨中,更多的是对她的同情,也不乏某些不给情面的嘲讽。少女默默承受,擦了擦脸上已经风干的泪,轻咬住自己被泪水浸润得发亮的莹唇。
只见唇上稀微反射的潋动水光,同她依然满含浓烈慕情的目光,轻轻移至此时并未注视着她自己的雍珏的那张俊气如故的侧脸上。
雍珏似是有所察觉,心底深处的幽湖上,竟被这道弱小的光掀起了一片馥郁迷人的波澜,携着逼人的芳香,一圈又一圈,幽怨地拍打着纹丝未动的彼岸礁石,又不时因不忍而减弱,转而柔柔地打磨着冷酷的彼岸,好一层一层地剥去其实则不堪一击的伪装铠甲。
铠甲剥尽,真情爆发,可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雍珏在这种源自她的柔情及自己理智的双重折磨下,只好通过捏紧拳头来死握住自己急剧膨胀的情愫,硬生生地按压着冲动与情动的直冲云霄,好勉为其难地伪作成薄似纸的不动声色。
不,若再轻轻一吹,纸就破了!
然而,他仍固执地伪作一座心如磐石的无情冰山,故意隐藏山中的高温火种,不再理会那个正荡漾着双桨,直挺挺地冲向自己的娇小画舸。
危险的暗礁与环生的险象,就蠢蠢欲动地藏匿在四面楚歌的冰山周际的海水中……所以,她,过不来的!
果然,当画舸上的那个渔家女,被途中的暗礁阻碍得无计可施,只能无助痴缠地隔岸仰望着自己时,他还是坚持一动不动,任由渔家女那一汪已然水位高涨的墨蓝眸湖,隔着一触即发的重重暗礁,渺茫地烟视着自己;任由伊人那瓣曾被自己吻住的香唇,在远离暗礁尚有阳光的地方,闪烁着她不该就此沉寂的活力光芒。
素来心软的玉女宫仁华皇后很心疼万晴的情场失意,垂目犹豫再三后,对身旁的玉女宫元朔天皇低语道:“陛下,既然雍珏非万晴的良配,也别因此让那孩子无辜受牵连。”
元朔侧目看了眼仁华,只见妻子容颜似华玉,终年都观之莹泽,触之生温,浑然是一湾永不退温失色的天上玉泉。
元朔时常为自己此生得妻如此而深感自豪,因为仁华……她堪称是世间完美得仿佛不现实的无瑕存在!
她的容貌、品行、学识等,都不必再多去溢美。
单是伊人任何细微的举动,哪怕是一声轻悠的叹息,一抹嫣然的微笑,都流溢着暖融融、明晃晃的愉人光彩!
许是切身感受到妻子这种足以普照世间、润泽万物的光与热,永远都不带分毫真正的戾气与邪恶,元朔因内心深处杀意的时现时隐,导致愧疚悄然滋生,使其赤色的眉宇倏地畏缩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暗红色的边际阴霾,因身旁的万丈光华而愈发自惭形秽,只好窘迫地逃窜至尘网人间。
落荒而逃的阴霾虽浓厚暗沉,却不乏曾在天上游动时,犹带的星点微光。在其堕入凡尘后,可怜的阴霾还得在人间之暗与残留之光的双重相搏中苦苦挣扎。
可实际上,与他肩并肩的仁华就是那点光的源头。似乎无论距离远近,无论上天下地,都在执着地于三界寻找着他,执意消融掉他周边的阴翳,让他化为圣洁的雪云。
仁华,她不亏名中带“华”!在她堪比日月凌空的绝世外表下,亦深种着比美玉更加宽厚的博大温暖……
就像此时,仁华身旁的元朔似是因她动摇,赤眸中甫才浮升的杀气被她的光彩平滑抹去,转而化作一捧取自山涧的温亮清泉,清澈地倒映着台下万晴的那张刻满了凄楚的姣好粉面,令阴晦的阴霾都不忍再去飘至她的头顶。
然而,光的对立面就是暗。且世上也并非是所有的生灵都像仁华一样照耀四海,像万晴一样追逐阳光……
毕竟,总有厌阳的事物,常年自愿栖息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与单纯的向阳花相比,更青睐月影孤照,享受夜风独行,就如本质上身为女婢,仅能穿着宫廷女官的十二单衣,直到现在还得跪在高台之下的漩涡推故。
似是觉得元朔身旁一身华光的仁华让人倍感刺目,还照耀得本就金袍在身的元朔的俊美面容越发看不清,推故不禁恨恨咬牙,索性同绿罗一样,厉声先发制人:“陛下!就算雍珏只是在玩玩万晴,可万晴对雍珏的真情,大家都有目共睹!”
她几乎是用其上下牙齿的狠劲咬合,从口中不依不饶地碾压出了最侮辱女子尊严的“玩玩”一词,更不留仁心地碾到了雍珏及万晴的耳膜上、心田上。
二者顿时气急羞愤,万晴本就红红的眼圈被如此难听的言语扎得越发血红,雍珏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见少年额前的红宝石吊坠也红得淌血,似是他的额头被人恶狠狠地砸烂,霎时血流如注,却无法立即治疗。
但与最浅显的外伤相比,少年心头上的耻辱则无处可宣泄!
于是,火冒三丈的他只好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力握紧的拳头也发出了同样不小的近乎能捏碎人类骨头的瘆人声音。
“世子请息怒,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依然耳聪目明的推故敏锐地发觉了雍珏正努力克制的冒血恨意,优雅地挑起了酒红色的细长眉月,乍一看……竟与仁华的蛾眉有几分神奇的相似。
可惜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哪怕是小到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都不带仁华的和蔼与宽宏:“哎呀呀,你可得悠着点儿哦。若不是你此时被结结实实地绑着,只怕老身早已被你咬得身首异处,骨肉分离了吧?”
当说到最后一个“骨肉分离”时,在场人都能听出推故显然哽咽悲怆的声音,霎时明白她是因孙女漩涡南溪命丧青龙宫庆元亲王之手的深仇大恨,才多次对晚辈恶语相向,便也不再惊诧或计较她的咄咄逼人了。
雍珏一愣,自知到底是自家“对不住”推故祖孙,便深吸了口气,勉强软声道:“推故嬷嬷,家父之事,晚辈的确不知。其中曲折,也不好评判。”
尽管他还是不相信父亲庆元亲王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但目前“铁证如山”,即便仍有不少疑点,他也不好再费口舌辩驳了。
推故仅幽冷一笑,那笑容淡淡地凝结在她素白的唇畔,苍白得看不出任何笑的真实纹路,好似仅胡乱地勾出了几抹心不在焉的上翘弧度。她甚至连雍珏看都不看,貌似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污了视线。
绿罗见推故显然由于憎恨,不肯放过对雍珏情根深种的万晴,于是垂首想了想,随即温声礼貌道:“推故嬷嬷,我深知您的恨意,罪责在恶贯满盈的青龙宫,怎么惩罚他们都不足为过!”
或许是捎带回想起了自己朱雀宫一脉至今都扑朔迷离的灭门惨案,也与青龙宫这个祸害有关,绿罗越说越不由自主地主动加狠了语气。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她多少能体会到如今失去了唯一孙女的推故,对青龙宫到底怀有何种强烈的痛恨。
果不其然,这种带有同仇敌忾之意的狠厉言语,推故听着倒是非常顺耳,还忍不住侧目欣悦地看了眼绿罗。
可接下来,当捕捉到些许希望的绿罗在窃喜后预备趁胜追击时,不料正与自己四目对视的推故,于其莹澈如玉的碧眸中,一反印象里的静和,忽地闪过了一道让绿罗倍感奇异又怀念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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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酱,母妃给你唱《樱花》,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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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绿罗越来越模糊的幼年记忆中,生母朱雀宫仁玉王妃在她一两岁时,就常这样温柔地注视着自己,把她若白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还为她甜甜地唱着民谣《樱花》,好哄她入睡——
……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明净。
如同彩霞如白云,
芬芳扑鼻多美丽。
快来呀、快来呀、
同去看樱花。
……
生母仁玉王妃和养母仁华皇后是孪生姐妹,虽相貌相同,难以即可分辨。可绿罗总在心底凭借身为女儿的直觉,能隐约分辨出这两朵花的本质区别。
其实在取名上,姐姐仁华,自己的姨母;以及妹妹仁玉,自己的生母,就已经彰显了她们的不同。
仁,的确,她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女子。但和过于宽博的仁华相比,母妃仁玉的善良则不那么宽泛了。印象中,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对待邪恶之人毫无手软!
朦胧地记得自己的故里,涡之国广济城的朱雀宫中,某次发生了一件仆人盗窃贡品的事情。母妃恪守法律,按照涡之国的法规,惩罚那个奴仆被杖责了三十大板,她还全程监督,不许行刑者多一板或是少一板。
一旦不够数或超数,她对行刑者都要按照其因失误而多出或遗漏的板子数量进行新的惩处!哪怕只是多了或者少了一个板子,她都要处罚不误!
虽然是有些“强迫症”的迹象,但正因母妃素来雷厉风行,持家有方,整个朱雀宫在她的打理下都井然有序。
不过,同一件事若换做母后仁华处理,过程及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在绿罗搬到皇居逐渐记事后,某年她正好再次遇到了类似的事件。
当她以为身为母妃亲姐姐的仁华也会按照规定杖责时,仁华倒是心软,先是和颜悦色地询问那个宫女盗窃的真实原因,还在得知她家里真的遇到困难、手头紧的时候,出资帮她度过难关。
这个小事件一传开,在整个皇室贵族及民间中,都传为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人们都纷纷称赞仁华有国母的博爱风范,宽仁友善,恩泽四海……
一华一玉,这对姐妹在本质上都是绝世美玉。
但能在美玉一如既往的晶莹剔透中,还能绽放着惠及人间,仁爱宽大的无尚华光的女子,就是曾经的朱雀宫仁华姬尊,如今的玉女宫仁华皇后。
……
“推故嬷嬷,小女绿罗和万晴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且万晴自身又勤勉,侍奉周到,看在本宫的面儿上,请您放过她。”忽然,仁华红艳的玉唇轻启,依旧端然生华地立在金碧辉煌的高台上,此刻不得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推故认真地和言道。
眼看最慈爱的母后也为万晴说话了,绿罗欣喜万分,在此过程中偷偷地斜眼瞄了下旁边的推故,却顷刻间猛然睁目——
少女清楚地看见,当仁华很正常地说到“小女”一词来指代自己时,推故的碧眸中竟乍然闪过了一道冷绝可怖的青光。
她至今都忘不了,那是母妃仁玉当年下令杖责那个奴仆时的冰冷眼神!
那是头一次,幼小的她看到那般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母亲……
与温润的仁华相比,母妃仁玉是冷美人,更在动怒时,冷得没有半点儿悲天悯人之心,还冷冷地踢开了那人正拽着她赤红和服的手,无视她肝肠寸断的哭声,冷声道:“行刑,三十大板,不许多,不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