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红色盛装攻略》

————————

十二年前。

夜色沉沉，静谧无声，今晚守夜的漩涡云葵，出于对她侍奉主人的责任，于半夜轻步迈入了这个小小的内室。

呵，果然，这个名义上是她的主子，实则早已被她视为自己亲生孩子的年仅14岁的小公主，依然是一个睡相不佳，需要人时时操心，甚至得半夜专程起来，为她盖好被子的小丫头啊。

当云葵刚把被熟睡女孩于睡梦中粗鲁地踢到一旁的绣着白色依兰罗的翠色蚕丝被，轻手轻脚地盖在了她整个呈“大”字形的娇嫩身体上时，岂料女孩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宇助哥哥……”

咦，莫非是自己把向来浅眠的她吵醒了？

这个念头让云葵骤然一惊，愧怍与心疼霎时包围了她。

当她抬起为女孩整好被子的纤手，又因这种想法的蕴生而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时，忽然，女孩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还把被子随意地夹在双腿中间，砸吧着小嘴，甜糯糯地嘟囔道：“傻瓜宇助哥哥……这次要是不给我带好吃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原来这个娇蛮的小妮子自始至终都睡得稳如泰山，还美滋滋地梦呓着，真是太难得了。

云葵掩嘴悄悄地笑了笑，轻轻起身，缓缓离去，不再多去打搅这个今夜注定不会因没盖好被子而受凉，又或是经常失眠的小公主了。

翌日，难得在天明时分就早早起床的小公主，着实把彻夜守在屋外，依然昏昏欲睡的漩涡云葵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是因没睡好而看花眼了：“绿罗……姬尊？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哼，云葵嬷嬷，我是那么懒的姑娘吗？”绿罗被说得俏脸通红，又见云葵精神不佳，转而温言道：“好啦，辛苦嬷嬷为我守夜了。您快歇着，再帮我把万晴喊来，由她伺候我梳洗。”

“好好好，老奴遵命。”云葵看着酒红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披在其瘦小肩头上的绿罗，顿觉滑稽可爱，又见小姑娘被自己的忍俊不禁惹得双颐涨红，也不再偷偷地取笑她，马上行礼告退……

“万晴姐姐，你说我今天穿哪件和服啊？”绿罗跪坐在梳妆台前，仍穿着那身淡紫色的宽松睡衣，向身后半跪的侍女认真地问道。

“嗯……依奴婢愚见，姬尊天生丽质，身量纤美，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啦。”万晴边说边小心地为绿罗梳理其酒红色的长发，不过万晴和云葵一样，都拥有大红色的长长秀发。

但不同的是，云葵盘成了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素净的簪子；万晴则梳成了一根长长的马尾，娇俏的脸盘很稚嫩，看起来只比绿罗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唉，你这个小姐姐，每次都是这个套话，太没诚意了。”绿罗斜眼睨了下一脸憨厚的万晴，见后者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她自己真的没什么好的想法时，绿罗也不强人所难，不再问她。

到底求人不如求己！对自己的美貌向来很有信心的绿罗，也觉得打扮这种事，还得靠自己拍板。哪怕别人的意见提得再好，她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择优选择。

只见小姑娘紧紧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在潜心笃志地研究她那张的确堪称完美的娇美面颊。已经帮绿罗梳好高马尾的万晴，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更觉得这个小公主实在是娇憨可爱！

“行了，万晴小姐姐，让你帮忙出主意，你却和闷葫芦一样。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灵感，你还没心没肺地嘲笑人家。”绿罗嘟着粉嘟嘟的饱满嫣唇，故作生气道。

万晴抿唇，强行忍住笑意，说道：“嘿嘿，奴婢愚笨，不知姬尊有何高见？奴婢能帮上什么忙？”

“啊啦，今天——我要搞一个红色妆容！”绿罗转向万晴，眨着亮闪闪的青目，自豪地笑道：“全身上下，从头饰、耳饰到五官彩妆，我都要红色的！”

“哈？姬尊不是一向不太喜欢过于鲜艳的色彩吗？”万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而且，奴婢记得您的所有衣衫里，貌似也没有红色系的呀。”

“啊啊啊！我……我怎么给忘了！”绿罗被当场“打脸”，双手抓着自己刚梳好的头发，懊恼地嚷嚷道：“怎么办？他中午就要回来了！现在还来得及到宫外，给我买一件既好看又不俗气的红色和服吗？！”

“哎呀！绿罗姬尊！您的头发可是奴婢刚梳好的，拜托您别这么没轻没重地乱抓啊！”万晴见绿罗开始毁坏自己的“作品”，急忙阻拦她的粗暴行为。

比起暂时未定的红色和服，万晴其实更在意她亲自为绿罗好不容易才梳理整齐的马尾。因为漩涡族人的发量既长又浓密，导致每日简单地梳马尾也不是什么易事。

就当这对年龄差不多大的主仆，纷纷为各自的忧愁而急得哭天喊地，不知所措时，还是宝刀未老的漩涡云葵嬷嬷成功扭转了局面：“我老远就听见你们两个大清早吵吵嚷嚷的，是什么事这么惊天动地啊？”

“嬷嬷？！”两个“扭打”在一起，没大没小的女孩忙放开了彼此。然而，绿罗下一秒就被云葵手中捧着的一件似是红色衣衫的衣物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绿罗放开了万晴，蓬乱的头发也懒得整理，忙快步走近面呈无奈浅笑的云葵的面前，发现这原来是一件绛红色的衣服，做工不凡，华丽夺目，雍容典雅，不落俗套。

“一个月前，宇助太子亲征长崎城，最近成功平定了反贼白虎宫佑律亲王的叛乱，今日凯旋归来。元朔天皇大喜过望，下令打开二重桥1，在皇宫城楼上与仁华皇后穿戴华服，并命除了作乱的白虎宫及……”云葵说着，突然顿了顿，继续说道：“……总之，我们涡之国的八大贵族基本都会到场，礼迎太子殿下。”

事实上，涡之国原本共十大贵族。如今，白虎宫这一脉以上犯下的贵族，必将遭受灭族之灾！

绿罗知道云葵刚才的好心回避，也不追问，仅沉默了一秒钟，轻灵笑道：“嬷嬷未雨绸缪，早就知道我要好好打扮，去迎接宇助哥哥，所以才提前为我备好了这件甚得我心的红色和服吗？”

“这是仁华皇后，也就是您的姨母前几日吩咐老奴悄悄为您准备的。”云葵目露怅然，垂目望着这件细看有些陈旧的华美和服，低沉道：“这是朱雀宫仁玉王妃在出阁前曾穿过的。后来，仁玉王妃远嫁至偏远的朱雀宫一脉的南方领地。姐妹分别前，王妃将这件衣衫留给皇后以作念想。”

“母妃的……遗物吗？”绿罗蹙起秀眉，视野略显模糊，好似看不清这件曾沾染着自己生母气息的美丽衣衫。

云葵郑重双膝跪下，冲默默啜泣的绿罗含泪道：“皇后说，如今姬尊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好好打扮自己。您穿王妃的衣物，定然艳冠群芳！想必王妃在天之灵，也会很欣喜自己的心肝宝贝已经出落得这么倾国倾城了！”

“不是早都说了吗！别老行那些繁琐的跪拜大礼！嬷嬷可别折煞我了！”绿罗擦了擦脸，和同样眼眶微红的万晴一同扶起了泪光闪烁的云葵。

云葵起身，敛去泪意，和万晴相视一笑，和言道：“那么，就让老奴和万晴，重新为姬尊梳妆吧。”

“好哒！万晴姐姐，你要好好地向云葵嬷嬷学学哦！”绿罗破涕而笑，冲万晴扮了个调皮的鬼脸。

“没问题！不过，姬尊也要多向人家云葵嬷嬷好好学学，做到仪态端庄，优雅温婉，不急不慢，睡相……规矩喽。”万晴一时玩心大发，甫一说完这句有**份的言语，忙机灵地躲在了笑盈盈的云葵的身后。

绿罗羞得满脸通红，两只柔荑撑着白皙稚气的小脸，跺脚急忙道：“纳尼？！万晴姐姐！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啊啦，奴婢常常为您守夜，当然知道您的很多不良习惯，而且——”万晴从云葵的身后一咕溜地探出脑袋，向上瞄了眼不打算插手她们小女生日常打闹的云葵。

她不禁贼笑了一声，幽幽道：“每次姬尊睡得很香甜的时候，都爱说梦话。比如甜甜地喊‘宇助哥哥’哦！我前两天就听见了。您呢，嬷嬷？今天看姬尊神清气爽，估计昨夜睡得很香，怕是梦到了她最想见的人吧！”

“漩！涡！万！晴！”被万晴逼得当场恼羞成怒的绿罗，直接张牙舞爪，冲云葵身后的万晴扑来。

于是乎，她们全然忘记了绿罗还需在正午前盛装打扮的重要事项，围着无奈淡笑的云葵相互打闹，让人难以相信这不分尊卑的一幕竟发生在宫规森严的皇居2中。

……

“宇助太子，关于此次长崎城白虎宫与青龙宫之间的暗中勾结，您真的不打算在回宫后禀报天皇陛下，好及时处决吗？”

“勘六，父皇近年的身体每况愈下，且青龙宫是西部最强大的贵族。若让最痛恨叛乱的父皇知道，他必然会主动向青龙宫出兵，以求在我即位前清除所有的障碍。”

“可青龙宫的首领庆元亲王，这次在太子和白虎宫首领佑律亲王的两厢示好下，始终举棋不定，摇摇摆摆，还暗中接受佑律的行贿。若非太子英勇，深入敌营，能言善辩，主动劝服庆元投靠我们，只怕长崎城的叛乱会很棘手。”

“放心，我当然知道庆元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因百筠姬尊的事情，直接和我们玉女宫撕破脸的佑律，用相对和平的方式来对付那老家伙……”

一身戎装的宇助面含灿烂的微笑，悄无声息地捏了下身旁比自己要更加高大壮实、戎装在身的红发少年的臂膀。

他冲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正向他们走来的着戎装的中年男子，温和地朗声笑道：“燕庄叔父，时辰不早，我们快些启程吧。”

只见他俊美面颊上的笑容惊为天人，温暖明朗，若正凌空普照的暖暖阳光，却难想到他刚说的言语，充满了杀意与城府。

【注释】

1二重桥：日本皇宫建筑，是指钢铁制造的正门铁桥。平时关闭，只有天皇即位大典、天皇、皇后、皇太后大葬仪式等特别事宜时或外宾来访时才使用。

2皇居：皇居是天皇平时居住的场所，“御所”(天皇居住的地方)、“宫殿”(各种公共仪式及政务的举行场所)和宫内厅(日本的一个行政机关)等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