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令人心痛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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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听着远比绿罗的击门声要轻微许多、甚至乏力不少的声音，立马吸引住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未等众人来得及猜测究竟是何人时，屋外又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女声：“哎呀，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病房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纱罗妲……”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绿罗，但行动最快的是风岚。后者上前将门打开，提前将视线下移，果然看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乃至立在身影后的一名愣怔的护士。

身着素色“病号服”、面容极度苍白且仍在左脸颊上背负着那个“齿痕”烙印、红发被生硬地剪至齐肩的小女孩，盈盈抬眸望向了面色不忍、惊讶的风岚，小声道：“风岚舅舅，绿罗姑姑和海老藏外公是不是在里面啊？”

“在……在呢。”风岚蹲下身子，尽可能保持和女孩一样的视线角度，皱眉温声道：“你才刚好些，快让这位护士阿姨带你回去。”

那位护士见风岚亲自发话，也顺势俯身对纱罗妲说道：“是啊，小姑……”

纱罗妲依旧背对着那名护士，蓝眸始终未离开过风岚，礼貌道：“阿姨你先忙，我有话想单独和我的亲属说，谢谢。”

风岚旋即一愣，见纱罗妲毫无血色的容颜因她愈发凝重的表情而增添了些血色，遂向那名护士点头，示意她暂时不用管纱罗妲。护士也不好继续坚持，转身离去，只剩下了立在门口的风岚和纱罗妲。

“来，舅舅把你抱进去。”风岚上前展臂，对一脸平静的纱罗妲温言道。

“谢谢舅舅的美意，但我还没娇弱呢，我自己走。”纱罗妲淡声道，也不等风岚回应，直接从他的身后绕开，一瘸一拐地迈步走进了千代的办公室。

风岚忙进入屋内，并捎带将门紧紧关上。这个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可以让内部的声音无法传出，但外部的声音则很清晰。尽管他不知纱罗妲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极可能与这次事件有关，所以他宁死也不愿让她的遭遇被泄出分毫！

“纱罗妲？”

“纱罗妲！”

“纱罗妲……”

“纱罗……妲？”

“纱罗妲酱？”

……

当诸多不同的语调分别唤出纱罗妲的名字时，纱罗妲已然步履蹒跚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从女孩清澈如故的蔚蓝眼神到宁和沉静的神情，皆看不出什么异常，仅浅浅一笑，说道：“抱歉，害你们担心了。”

她笑了，笑得很温婉，笑得让她左脸颊上的狰狞伤疤，都因她的肌理牵动而强行化作被时光吻过的明春印记，而非什么血肉模糊的惨烈伤口。

情绪陡然爆发的海老藏大踏步走向纱罗妲，蹲下身子，双手紧抓着她的肩头，泪水决堤，撕声道：“你……这时候……谁让你懂事啊？！”

似被他痛苦的泪水强烈感染，若苦涩的雾气飘入了她那双神似海老藏的蓝眸中，只见纱罗妲咬了咬同样白如纸的樱唇，强忍着眼眶中即将凝结为水滴的眼泪，伸出一只布满伤痕的小手，一边拉着海老藏的衣角，一边温和地笑道：“好啦，海老藏外公，我不疼，我真的没事了……”

言毕，她又笑盈盈地望了眼不远处已然掩面哭泣的绿罗，忽地上前，轻轻地吻了下海老藏泪水纵流的面颊。

“外公，你的眼泪是苦的。”唇启，纱罗妲舔了舔自己沾着海老藏泪水的唇瓣，那水润的莹亮颜色在表面上为她的唇难得添了些光彩，奈何终究逃脱不了苦涩在舌尖味蕾上的久久回荡，引得她一阵蹙眉。

“可既然纱罗妲吻了外公，那就等同于品尝外公的苦，分担外公的苦……”纱罗妲用伤痕犹存的小小双手，轻轻地捧着海老藏湿乎乎的沧桑面庞。

在近距离的接触后，忽觉他居然于短短几日内又苍老了不少时，她的小手轻微一颤，眸中的水雾倏地因这种刺激而凝为流动的液态，继而下滑，却依然扯着嘴角，尽量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并用显然带着些哭腔鼻音的声音，灵灵道：“所以，外公……外公可不可以不哭了呀？”

她笑得更刻意、更显著、更厉害了。

可那已然不是笑容，更像是扭曲的笑靥，伴着酸楚的声音从喉咙中断断续续、零零落落地挤出，像因沉疴的悲伤重重压抑而溢出的急促呼吸。

她，一个尚不满八岁的小女孩，在劫后余生想的第一件事情，竟是强颜欢笑，安抚所有关爱她的亲人。

“好，外公……外公不哭，纱罗妲……纱罗妲也不许哭了！”海老藏张大着嘴，也勉强扯出了一个不比哭泣好看多少的虚假笑容。

他一把大力抱起了女孩，吻了下她的右脸颊、额头，包括那个令他自己都难以面对的左脸颊，舔了舔唇，一边品味着她的苦，一边哽咽着笑道：“瞧！外公……外公也吻了纱罗妲了！咱们爷孙儿……咱们……咱们都不哭！”

“嗯，外公最棒啦。”纱罗妲吸了吸鼻子，用小手贴心地擦去了海老藏泪水磅礴的脸上与他笃定言语截然相悖的湿凉，红肿的蓝眸泪光莹莹，奶声呜咽着：“纱罗妲要向……向外公学习，不哭……不哭……”

海老藏仰起头，意图收回愈发肆意的眼泪，说道：“来，靠在……靠在外公的肩上！外公带你回病房，给你讲辉夜公主的故事！”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小脑袋埋在了他正加剧发抖的宽阔肩膀上。这种触碰也似乎将这种抖动转嫁给了女孩，使她的瘦小肩头也在隐隐颤抖。只见这对祖孙未再和室内几人言语，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一个日渐苍老的外公，以及他怀里抱着的一个娇小柔弱的外孙女，一同颤巍巍地离去……

门再次被严实地合上时，声音依然轻得听不见半分动静。

“她马上就要八岁了！！！她……她还是个孩子啊！！！”绿罗陡然奔溃，直接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哭声晕染着前所未有的深彻悲恸，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让忙上前安抚她的青罗都觉得鼻尖发酸，泪意渐生：“绿罗！绿罗……”

青罗将声泪俱下的绿罗揽在了怀里，白净的面容亦刻满了凄楚和惋惜。绿罗也未抗拒，颓然倚在他的身上，青目中的泪水若瓢泼大雨迅猛倾泻，齿间的哀声连绵，瞬间将哀戚传导至在场每一个早已心如刀绞的人的身上。

“可怜的纱罗妲……”隐忍多时的娴亚也终于哭出了声，风岚将她拥住，夫妻二人相拥啜泣。除了泪流满脸的娴亚，风岚的墨眸也越发泛红，但出于男人的面子，只能咬牙强忍，可面容还是因心底的痛意而变形。

千代的眸光清亮若流水欲滴，赶忙捂着嘴背对着众人，也不知是在默默哭泣还是别的。赤炎在这两个年轻女子的连连哀伤中，向来冷峻理性的神情因深切感受到她们的悲怆而怅然不已。

他睁了睁金眸，敛住眸中渐生的湿润，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前轻拍了下正剧烈颤抖着身子、并背对着他自己的千代的肩头，一字一顿道：“千代，请你放心，我会还纱罗妲一个公道！即使伊赫真的想借此剥夺她的自由，我也要采用绿罗的建议，用那种残忍的手段给伊赫一个警醒！”

“那还等什么？！”千代猛然转向了赤炎，露出了一张以恨意为打底、泪泉为装饰的阴狠表情，双手紧拉着他，歇斯底里道：“用‘神明制裁’！！！就用那个……‘神明制裁’啊！！！”

两人互相对视良久，赤炎金眸中的怜惜和千代墨眸中的剧恨相互交织……紧接着，千代似是因虚脱而双手一松，继而无力跌落，幸被赤炎一把扶住。但她整个人都瘫软无力，只能颇为暧昧地靠在了他的怀中。

他将她扶着，展臂揽着她的肩头，郑重道：“我会的。”

呵，没想到时隔多年后，他终于能再次拥她入怀了。赤炎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唇角，形成的弧度并不多么显眼，这是他素来的做人宗旨——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他这次真的因过度沉湎于千代的温香暖玉中而大意了。因为，他未曾注意到身为千代独子的门佐风岚，已然看到了这很不适当一幕……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另一个不是自己父亲的怀抱中获取温暖的刺目情景！

风岚阴沉着脸握紧了拳头，一种新的恨意于心底隐隐积攒。

……

“父上，这次守鹤暴走事件给我们带来了钳制砂隐的大好良机，我们可别轻易错过了哦。”

“嘛，是你小子干的吗？”

“哈哈，父上英明！也算是给小蕊子报仇嘛。那几人说他们在下手时，发现了失踪很长时间的蕊子呢，那丫头似被人控制，浑然成了保护那个野种的武器。”

“所以，他们连蕊子都杀了？”

“父上，蕊子出事必然和漩涡绿罗那个贱人逃不了关系！眼看蕊子助纣为虐，那几个蠢货也只好对她下了狠手。所以我为给蕊子出气，不也用木叶忍者村大蛇丸给我的药物，把他们变成了傻子，当作灭口呗。”

……

12月22日，风之国虢城的伊赫豪宅内，伊赫北延父子正盘坐着闲谈，只见父子二人相似的脸上都写满了一种消失许久的惬意与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