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星。

清冷的桂树林中只有斧头劈砍的声音在回荡，在这永远明亮又不够明亮的环境中，任何人都会下意识产生孤独的感觉——这孤独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人的心魂，将人心一点点的揉捏，一点点的碾碎……

“大羿，好久不见。”随着整个森林一次微微闪烁，素寒出现，清冷的女士高傲地看着埋头砍树的男人，“你还好吧。”

大羿，或者说吴刚慢慢停下挥砍了无数年的斧头，转过身，有些僵硬地看着素寒，“上仙，您安好。”

“……”素寒似乎有些意外吴刚的反应，万万想不到七方神族最意气风发、前途最广远的大神竟然成了今日这个落魄模样，“道友，你我修为相当，就算你损了肉身，但又何须唤我为上仙。”

吴刚并不回话，就那么垂首站立，好像凡间那些没了脊梁的奴才。

“唉~”素寒叹口气，“也难为你了。”月神走到一棵树前，轻轻抚摸树身，“玉盘，你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多年了，还不愿意服输吗？”

太阴桂树闻听素寒一番话，树身开始激烈颤抖，滚滚阴寒之气四溢，似乎要冻结面前的仇敌。可惜，寒气既伤不到素寒，也伤不到吴刚。这太阴玉树是素寒引种培养，用于镇压玉盘的天地灵根，此植能够吸收玉盘的阴气和怨气，每吸收一丝，其植株数量多一点，树高也会长大一分，若是达到一定程度，玉盘便会卷土重来，再次与素寒争夺太阴星的控制权——当然，玉盘并不会成功，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但给素寒造成些麻烦。

“每天在怨气、阴气中生活，没疯已经很难得了。”素寒道，“只是有些浪费了你的无上天赋。回想当年，七方神族，英才无数，但能入我法眼的人不多，唯夸父与你二人罢了，未曾想日月转换，夸父殒命，你丧了精神，颓废如此，着实叫人感慨。吴刚，我给你个机会，放你离开，你可愿意？”

“……”吴刚仍旧不说话。甚至不止不说话，反而捡起了斧头，继续砍树。

“呵呵。”素寒冷冷地笑了笑，“我不明白，嫦娥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既不把她当做妻妾，又不是知己，难不成是父女？呵呵，可笑可笑，真可笑，为了一个外人，甘心受制于我，何必呢。”

“上仙，吴刚愚笨，不知因果，只求上仙不会杀掉嫦娥。”吴刚再次停下砍树，并跪地请求，“她是小人一生中看过最纯真的一个姑娘，请您留她性命。”

“什么纯真姑娘，那是我用来捆缚你的绳子。”素寒道，“你明知她是我布置的陷阱，又因何往里面跳？”

吴刚抬头，盯着与嫦娥面容一致的素寒，说道：“上仙今日去了凡尘？”

“是。”

“见到了玉氏父女？”

“是。”

吴刚问：“那么上仙，凭您的智慧是否能推测出玉秋千与玉鸟人相遇的因果？”

“当然。”素寒道，“那只小狐狸是娲皇宫那个女人为了控制玉鸟人的工具。”

“是的，玉秋千是女娲控制玉鸟人的工具，”吴刚说，“正如嫦娥是上仙您为了捆缚我的绳子。那玉鸟人又何尝不知收养那个小狐狸会掉入娲皇宫的陷阱，但他仍旧义无反顾地那么做了。”

“你是想说你和玉鸟人一样？”素寒这会儿的表情可不是在女儿国那般“随和”，眼神中充满寒冷，没有一点温暖。

“我不如那只小鸟。”吴刚道，“那只小鸟心明眼亮，知晓该做什么能保护他的女儿，而我，一个愚笨之人，只能每天砍树以求上仙饶过嫦娥。”

“哼~”素寒冷笑，“你确实不如玉鸟人，废人一个。”也不知因何有些愤慨，月神双目显出银光，刺骨的冷意直冲吴刚。吴刚没有躲避，咬牙忍受寒气，哪怕浑身上下结成冰霜也没有出一点声音。片刻后，素寒收敛银光，说道：“好吧，你我的约定还作数，只要你助我压制玉盘，我便不杀掉那个姑娘。”月神曾经分出无数个各族化身，但全数被她灭掉。正如观世音在钦法国分出化身被黄猿利用制成万佛衣一样，素寒的每一个化身都可能是一个破绽，若是有人利用嫦娥这种化身对付她，她极有可能受到伤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处理掉。“说来有些意外，嫦娥与杨戬这件事我是完全没想到的，道友，你是三界箭术宗师，圣目神睛，看得最清楚，那么，你可看出此事有蹊跷？是否是张百忍施展的驱虎吞狼之术，意图引杨戬和三清派对付我？”像月神这种最顶级古神，活的时间久，看的也极远，哪怕如今杨戬对太阴星无法造成威胁，却要防着无量量劫后的因果。

“小人没有看出此间有任何问题。”吴刚说，“杨二郎对嫦娥是真心真情。”

“哼！真心真情？笑话。”素寒冷冷说道，“这世上哪有真心真情。”

吴刚并不解释。

“也罢，且看看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素寒道，“张百忍是个万善万恶之人，历经无数劫难，阅历丰富，城府深邃，星海不是他的对手，算上我恐怕也难与其对敌，如今既然有一个初生牛犊，说不定以后可以凭他反制张百忍。”

吴刚仍旧不说话。

“哼。”素寒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万兽大战，万兽悲戚，仙佛欣喜之余大肆收纳兽灵之才，饕餮盛宴，诱惑至极；妖神时代，运道激荡，仙佛妖下场争斗，成功者得混元之位，命寿逾越天地；再至天庭建立，三界秩序构建，万神有缺，神帝神君之光镇耀千古；又有人族之兴，人皇帝位明隆；加之封神劫，群神显位……苍苍岁月，光阴转换，机遇无尽，我纵有争斗之意，与众仙佛妖神分食气运，却忍住了争斗之心，潜心修行于孤寂之星，但今日，为了星海，我不得不出手入局。”月神看了看吴刚，“大羿，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净土，如我尚且脱离不了因果，你又何以妄想沉沦一辈子？你，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那道毁天灭地的箭矢金光早晚还会划破苍穹！”言讫，月神化为一道银光飞出玉桂树林。

再次变成一个人的吴刚沉默许久，最终再次挥舞斧子劈砍桂树，“藏得一时是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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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远走的银光又飞了回来，再次化为素寒。

吴刚落下刚要劈砍玉树的斧子，回头看着月神，有些不解月神为何又回来。

素寒的表情十分凝重，双目银光闪烁，好像心中很是犹豫。

“上仙，您……？”吴刚的心一紧，颇为害怕，他还是第一次看以冷静著称的素寒出现这等表情，“难道你要违背承诺，杀了嫦娥。”对于无上金仙来说，任何一个破绽都不该存在，吴刚最担心的一天终于来了。

素寒仍旧冷眼盯看吴刚，“你……”

“我？”吴刚不禁咽了口唾液，暗道如果素寒真的要杀嫦娥，他现在这个状况恐怕阻止不了。“我怎么了？上仙要我做什么？”

素寒眉头紧皱，明显是心中特别纠结，“你……”

“我？”吴刚也越来越紧张，“上仙，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会车珠子，做手串吗？用你砍掉的太阴桂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