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亲戚众多
道理是如此,但曾淑却有另外的想法。
她弹去上面的灰尘,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会翻她们的旧账的,把人都扳倒了谁还做事呢?”
“就是这个月的账册我有几处地方不解,要再看看往年的对比一二,做到心中有数罢了。而且我也想看看往年秋冬时候,府里是怎么个章程。这些东西老夫人那边是不会对我们说的,我们也只有看看往年的账册才能知晓,到时候好早做安排,免得被糊弄了去。”
见她知道分寸,郭嬷嬷便不再阻止。
因为她之前也只管着侯爷这一处院子,对整个府里的情况了解得并不多,毕竟上头还有老夫人在呢,她们这些人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曾淑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大厨房和茶房的账册被她单独拿开,让晴雁几个按着年份排列,重新整理。
而她自己则在剩下的里头,重点抽了秋冬这一册的查看,想要看看往年中秋、重阳、冬至、腊月这几个大节府里会做些什么,和曾家有什么不同。
还有就是秋天是一年里各处产业向主家进上收成的时候,曾淑也要重点看看,免得过阵子接见人的时候在那些人精面前露了怯。
毕竟广宁侯府家大业大,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的。
这处太/祖赐下,寸土寸金的五进祖宅就不必说了,除了这里之外,广宁侯府在京城、京郊、边城、西北甚至是南边临海处都有产业。
其余的如庄子、山地、田亩、铺面等等更是繁多繁星,就连镖局和船帮都有两个,还有其他不定时的赏赐、缴获、孝敬等。
不过这些大部分都不归内院管。
曾淑刚开始看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和曾家由祖母管着全家不同,这些个产业是外院,也就是历任侯爷的心腹亲自掌管的。
而内院则靠每年从外院拨银子过活,虽有些许历任主母留下的产业,但大头还是得靠外院。
候府内主子四五个,下人六七百,每月要花去六七千两,若是遇上冬夏两季那就更多些,一年约莫是十万两银。但曾淑看完了历年的账册,觉得很多花费其实是毫无必要的。
就曾淑来看,这广宁侯府管得并不好。
也许是因为之前两位侯夫人都出身王府、国公府等权贵府邸目下无尘的缘故,她们管家依靠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下人。这些人管久了事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起来,没剩几分精神头在办差上。
就比如夏天要用的冰吧。
账册里写着府里冰窖里面储的冰不够用,每年都要从外头买,一年要三四千两银子。那为什么不多在京郊挖两个冰窖呢?
炭也是同理。
京郊庄子上烧的炭不够用,为什么不让远一些,比如南边山林多的地方多烧点送来?
很多东西,其实完全没有在外头买的必要,而侯府之所以要从外头买,很大可能是因为每年外院拨进来的银子都用不完的缘故。自己动手要安排这安排那的,让人送来则只需要招呼一声,省事多了。
曾淑看着账册上剩余的十二万两银子,心里头这样想着。不过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她记下此事以待日后,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本翻看,偶尔还会把某个管事喊来询问一二。
若对方是个有章法的、有才干的,她就点头记下。
但对方如果毫无成算、口大舌空,她便皱起眉头。
如此几次,那些大小管事们一踏入正院的门,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
“看什么?”
“看什么呢?”晴娟从后面走来,把往屋内探头探脑的一个小丫鬟推开,“鬼鬼祟祟的,可是想吃板子了?”
“好姐姐可饶了我吧!”小丫鬟一惊,随后看到是晴娟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她的手哀求,“我没干坏事,就是刚刚看到老夫人身边的林妈妈,没忍住想要多看几眼。”
“林妈妈来了?”晴娟一惊,那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以前管着内院的,顿时顾不得再去责怪小丫鬟了,扔下一句“这几日屋子里忙,你们都安分些,莫要胡乱走动也莫要被人哄了去,仔细嬷嬷知道了罚人。”就匆匆进了屋子。
屋子里,夫人和嬷嬷都没在,晴雁和侍书低头打着算盘,然后旁边的晴屏和侍墨一个小声报数,一个埋头抄写。
晴娟走过去和晴屏坐在一块,待其报完一本才端起茶盏递了过去,小声道:“我听说林妈妈来了?”
晴屏喝了口茶,朝里面努努嘴,“在里头呢。”
晴娟顺着她的目光往里头看去,隔着翠玉珠帘子,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内室里头三个坐着的身影。
那应该就是夫人、郭嬷嬷和林妈妈了。
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
屋内,曾淑和林妈妈相对而坐。
旁边端上来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但谁也没喝。
曾淑作为主人,先笑着开口道:“不知林妈妈今日所来何事?这两日忙得很,屋子里乱糟糟的,也没能好好招待。”
林妈妈也是笑着,身子只挨了半张椅子,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整个人微微往前倾,“夫人抬爱了,哪儿来的招待不招待。老奴不过是一介下人,能来给您请安,是老奴的福分呢。”
这话曾淑就没接了。
于是郭嬷嬷笑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夫人年纪轻,正是我们这些老人搭把手的时候,天天都盼着你来呢,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大忙人。”
“今儿,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林妈妈有几分不好意思道:“不是老夫人,这事啊还没到老夫人跟前,是底下沸沸扬扬,说夫人您要借着这次查账的事把那些个管事都换了。哎呀说什么的都有,她们心慌得厉害,还有的求到了我的跟前。”
“我呀,可不就腆着个老脸来瞧瞧,也向您讨个话。”
曾淑和郭嬷嬷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她们没听说过此事。
而且即便真的有问题,也不会把全部管事都换了呀,不然到时候青黄不接,府里可不得乱套了。
曾淑奇道:“我并无此意,这回不过是想要了解府内的情形,看得细了些。林妈妈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林妈妈有些为难的模样,“我也是受人之托,不过夫人既然没有这个意思,老奴也就放心了。这府里的管事啊,这么些年也算是尽忠职守,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夫人您这忙着,那老奴就不打扰了。”
郭嬷嬷起身相送。
林妈妈推迟,“郭姐姐留步。”
“留步。”
郭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亲自把林妈妈送出了院门,回来后对曾淑摇摇头,“嘴紧得很,什么都没说,夫人我们可要派人去打探一二?传这闲话的人心思恶毒得很,若是放任恐怕得出事。”
可不是,一下子就替曾淑把府里的大小管事都得罪了。
“算了。”
曾淑想了想,“查来查去的反而费工夫,左右这些账册我们也都查得差不多了,等我和侯爷商量一下,就先把人喊来领了对牌吧。对牌一发,她们自然也就清静了。有问题的先留着,对了大厨房和茶房的账册都理清楚了吧?”
郭嬷嬷忘了眼正在紧张核对的几个丫头,道:“都差不离了,她们几个丫头都是能干的。”
几个丫鬟再核对了一个下响午,终于把大厨房和茶房的账册理清了,于是晚上傅永宁回来的时候,曾淑就和他提起了此事。
曾淑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和旁边拿着一本兵书的傅永宁道:“我这几日把府里的账都瞧了一遍,你这里是怎么想的啊?有问题的可不少,但若是全换了我手头上可没有那么多人,而且你娘估计也不会同意。”
傅永宁坐直身子,提起了几分心思,“那就抓大放小。”
他接过曾淑手里的账册翻了翻,看了上面的数额有些无所谓道:“你看着办便是了,这些事以前都是母亲管着,也不好太驳了她的脸。不过是一千几百两,往后只要他们安分当差,我也不是不能容。”
“你可真是大度。”曾淑随口回了句,不过既然他已经发了话,那她就知道怎么做了,底下的既往不咎,把上头的换一换便是。
不过这些并不急。
曾淑点了点桌上的两本,“那就剩下大厨房和茶房了,大厨房的问题是采买和损耗,一文钱的鸡蛋报成两文钱,还有就是今年的羊肉和去年一个价,做假都做得这般不尽心,可见平时是何等的懒散。”
“还有茶房,”说到这个曾淑就有些气愤,“初夏那会儿居然在京城的一家叫做春怡居的铺子买了三千斤干果,我特地查了一下以前一年四季都买,怪不得我来到你们家之后天天在桌上看到了果脯,新鲜的反而见得少。”
“为了一颗果子,居然还要让人去庄子上现摘。”
“更离谱的就是家里把鲜果子便宜卖给他们,转头又去高价把干果买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说的这一家叫做春怡居?”傅永宁若有所思,“我好像听大管家说起过,是钱家某位姨母的产业,应该是五姨母的。母亲和大哥爱吃蜜果子不喜欢鲜果,家里一直都是从她那采买现成的,我和父亲都不爱吃。”
曾淑:“……?”
她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拿起一本大厨房的采买单子翻了翻,抬头问道:“那卖羊肉的蒲庄?”
这个傅永宁知道,他肯定地回答:“敬国公府的,他们养出的羊肉好吃!非达官贵人不卖,不过你若想吃就让人去买,他们不敢不卖的。”
哪里问他这个了,曾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又提了一个常来往的,“李记绸缎庄呢?”
“三姨母!她经常来家里陪母亲,你应该见过。”
“古董铺?”
“钱家几位舅舅,也只有他们喜欢这些东西。”
“张记冰窖?”
这个傅永宁想许久,最后才犹豫道:“应该是某位表姨母吧?我记得父亲还在的时候有一次大管家提及此事,然后父亲很不耐烦地说内院的事都由母亲做主,不必拿来烦他。”
啪地一声,曾淑放下了册子。
账上还能剩那许多银子,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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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加了一句话,傅永宁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