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合肥见闻(一)

“九月里九重阳哎!收呀收秋忙!

谷子呀那个,糜子呀啊,铺呀铺上场。

红个旦旦的太阳哎!暖呀暖堂堂!

满场的那个新糜子啊,喷呀喷鼻香。

新糜子场上铺哎!铺呀铺成行!

快铺起那个来打场啊,来呀来打场。

你看那谷穗穗哎!多呀多么长!

比起了那个往年来啊,实呀实在强。”

袁世凯骑在马上,听着道路两边的农田里传来的歌声,放眼看去,只见在农田里满是劳作的农夫。男女老幼全都齐上,年壮年男女忙着给田地除草、驱鸟、浇水、施肥,老人和孩孑则是送饭、送水、帮着打下手。

由其是在好几处田地里,都可以看见一群年龄约13、4岁的少年,穿着统一服装,背着水罐,举着各色的旗帜,在田埂中穿梭来往,一边给耕种的农夫送水,一边还大声齐唱着歌,虽然词曲普通,但亦有另一番滋味,由其是词曲颇为应景,不少耕作的农夫也在一起跟着哼唱,而旗帜上写着如“辛苦一个月,欢喜过新年”、“咬牙坚持苦干,力争取得大丰收”“一份汗水、一份收获” 之类言辞简单、浅白,但却很是鼓舞士气的话语,书写颇为幼稚,一看就是少儿的笔体, 不时还引得众人一阵欢笑,虽然田间劳作繁忙辛苦,但却是处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袁世凯也打听过,原来这些少年是来自附近县城的学生,这是在农忙季节来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并且为农民最后一个月的工作加油鼓劲的。

而见到军队在田间大道上经过,农民也不惊慌,依旧耕种如故,连妇女都没有躲避,还有不少农民挥手向军队打招呼,而随同袁世凯军队一起行进的人民军也都纷纷回应农民,有时见到有农民携带的东西太多,行动困难,士兵们还会上前帮一把忙。

进入华东**的地界己有3、4天的时间,这时己是九月季节,虽然还未到秋收之际,但却也进入农忙时节,沿途的道路大半是在农田中穿过,所见到的场景也是大同小异,基本都差不多。

袁世凯也颇为意外,虽然他现在位高权重,但也时常下乡入村,毕竟农村在这个时代的中国还是占主导地位,无论身份多高的人,都难以完全脱离农村,而在清廷的统治之下,乡民农民也会在耕种时说笑,但那更多的是一种苦中取乐的无奈心态,而这时所见,却能够看出,这些在由间耕作的农夫的欢喜快乐是发自内心,而且在清廷的治下,农民见了军队都是避之不及,北洋新军算是清军中军纪好的军队,但所到之处,也仅能做到不扰民,但像人民军这样和农民关系融洽,是以前袁世凯几乎从未见到过的。

不仅如此,沿途经过村庄都可以见到,田舍之间、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牵牛赶羊,驾车挑担亦时时可见,到是颇有田园之乐。偶尔经过乡镇集市,也是门市众多,商品琳琅满目,人头涌动,热闹非凡。一路行来,各处的情况皆是大同小异。

这时只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桃源之景,想来也不过如此啊。”

袁世凯心里一颤,回头看时,原来说话的人是王士珍,而他刚才所说的,正是【桃花源记】的句子,心里一动,回过头去,道:“聘卿以为华东**的民风如何呢?”

王士珍在马背上微一欠身,道:“慰帅,中原之地历来贫脊,而华东**得河南之地,不过2、3年的时间,竟然能够将这里治理得百姓丰足、安居乐业,可见其治理能力,仍是相当高明的。文景、贞观之治,大约也不过如此吧。”

袁世凯也点了点头,道:“我和海处华人打交道己有6、7年,虽然也听说过他们不仅善于练军,也善于治理,这几天的所见,果然不假。”

王士珍叹道:“如今海外华人其势己成,而且民心归附,大清恐怕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袁世凯看了王士珍一眼,道:“大势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挽回的,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己,倘若当真是天命如此,聘卿也不必耿耿于怀,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王士珍又叹了一口气,道:“慰帅所言极是,士珍虽微有学识,但也无力改天换命,只可惜三百年的江山,终究是到头了。”

虽然袁世凯对王士珍相当信任并倚重,由其是在北洋新军初创时,军务大事几乎都要和王士珍协商,而对王士珍的建议几乎是言听计从,但这次袁世凯到两江上任,就算不是背叛清廷,但实际是是放弃清廷,因此知道袁世凯打算的人极少,只有像徐世昌这样,和袁世凯从小相交,绝对信任的人才知道底细,北洋新军虽是袁世凯一手创建,但袁世凯也不敢将实底告诉他们。

当然,北洋新军其他将领都是标准的军人,只管听袁世凯的将令行事就行了,但王士珍被称为北洋之龙,又称龙目,虽然也是军旅出身,但见解、学识却并不仅限于军事,对时政也有相当的了解,对清廷的局势忧心匆匆,但又无能为力。

一行人马在河北、河南境内行走了11天,由陈州府进入安徽省境内的颖州府。在这里有安徽这边的军队、工作人员接待,并和河南的人员进行了交接。

而进入安徽之后,沿途所见的景像和河南省那种安居乐业的太平景像大不相同,因为现在华东**才刚刚占领安徽省,而且安徽大部地区又遭逢水灾,因此自然不会有河南省那样向景像,但和清廷治下农村那种的萧条、麻木、贫脊的状况也不同。由于现在大水遂渐退去,华东**设立的灾民安置营也在组织收容的灾民返乡,并组织他们重建家园、一方面重新组建村落、建造房屋,划分、开垦田地等;另一方面也修建道路、沟渠水利、堤坝等公共设施,到处所见,都十分繁忙。

不过做工的农民到是都十分积极,干劲也很足,即使是做修路、修水渠、修河堤这种与农民自身无关的事情,也同样是积极主动,另外也有许多像在河南省看到的那种宣传、鼓劲的人员,基本是由少年组成,看来华东**鼓动老百姓,确实是很有一套方法。

5天之后,袁世凯一行人员到达庐州府的合肥市,按照和华东**达成的协议,将在合肥乘船,直抵南京。

在合肥城门前,有人在这里迎接袁世凯一行。而陪同随行的人员告诉袁世凯,迎接他们的人是合肥市管理委员会的卢主任。袁世凯知道,在华东**的官职体系中,“主任”是很常见的一种官职名称,不过同是“主任”,级别有高有底,关建看前面的头衔,如华东**驻北京办事处的最高官员也是“主任”,但这个级别等同于省会级,对应清廷的职官,比知府高,但比巡抚低,大体相当于道台或布政使。不过合肥就属于省会级城市,因此这个主任的级别就要低一些,相当于清廷的同知府州长官。

但袁世凯同样也不敢怠慢,因此早早就下马,步行过来和这位卢主任见礼。但见面之后,袁世凯也不由一怔,因为此人的衣作样式着实有些古怪,他的年龄在45岁左右,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虽然穿的是一身华东**那种中分扭扣,短襟窄袖,风格的衣服,本来华东**的人穿这一身衣服都会显得精神一些,但此人看起来却觉得十分别扭,由其是前额精光,后脑的头发垂到颈项位置,到是显得不伦不类。

当然袁世凯马上就明白过来,此人定是刚刚归降华东**的人,很有可能原来还是清廷的官员,归顺之后剪去了鞭子,换上了华东**的衣装,但举手抬足之间,却还是清廷官员的那些套路,因此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但袁世凯当然也不会说破,拱手道:“卢主任,袁某一行可要讨侥了。”

卢主任也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袁制台一路辛苦了。”

原来这卢主任就是原来的庐州知府卢成祥,在人民军进攻合肥时,他二话没说,就开城投降,由于他在合肥己任职三年多,对地方事务也都十分熟悉了,因此合肥市**机构成立之后,还是将他留下,并设立了合肥市管理委员会这样一个临时机构,任命卢成祥为主任,负责合肥市,也包括整个原庐州府地区的稳定,以及政权的交接过度,另外就是给合肥市**提供询顾问。

本来卢成祥就己对清廷彻底死心,不然也不会毫不抵抗就投降了,但卢成祥也不甘心自己的仕途就些到头了,毕竟他才40多岁,正是还大有可为的年龄,如果在清廷,这一任知府结束后,再转另一任,积累些政绩,再运动运动,不难再做一任道台或布政使,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做一任巡抚,因此合肥市**对他留任,也是正中下,并欣然接受。

尽管合肥市管理委员会只是一个临时机构,但毕竟是一个官职,而且投降之人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就不错了。何况华东**在合肥设立灾民安置营后,卢成祥对华东**的行事作风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华东**行事务实,并重视实干,因此只要自己现在好好表现,将来在华东**里也未必没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