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灵玉在电话里当然没有说席阳都干了些什么，只是说了席阳嘴巴不干净，惹恼了林珞珞，被林珞珞打了几个耳光就闹着报警了。

“他都说什么了？”席老爷子问。

“席伯伯，这么叫您应该可以吧？”林珞珞说，“您也是长辈，我也是晚辈，您犯得着跟我一般见识吗？”

席老爷子明显没想过会被这么反驳，登时愣住了。

林珞珞冷笑一声：“这得让席阳自己跟你说，那些话，我一个有家教的人，可是完全说不出口。”

“她都不觉得丢人，我有什么好丢人的！”席阳梗着脖子说。

林珞珞知道，他话里的“她”是指自己。

本来今晚她跟席灵玉去放烟花，多么开心的一个跨年，谁想到没有这个席家人，也有那个席家人，在你开心的时候出来捣乱。

也难怪席灵玉这么讨厌席家了，林珞珞现在也讨厌得不行。

“你们在家里，怎么闹都行，在外面不仅闹，还打起来，让我们席家的脸往哪儿搁！”席老爷子这会儿也气林珞珞，但林珞珞终归姓林，他训不到，只能指桑骂槐。

“自己教不好孩子，怪谁。”林珞珞小声说。

席老爷子坐在客厅唯一的单人座上：“大过年的，闹成这样，丢不丢人！”

“珞珞，虽然你不是我们席家的孩子，但你跟灵玉结婚了，我也就是你的长辈，应该也说得着你了。”席老爷子压着怒火说，“席阳怎么说也是你的晚辈，作为长辈，你非要跟他一般见识吗？”

“你还是先上楼休息吧。”林珞珞看她脸色白得那样，真怕她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万雨萌下意识看向席阳，但席阳并不敢做主；于是又看向自己未来的公婆，却得到了一个嫌弃的眼神；最后只能看向方莹——这个没有血缘的祖母，是整个席家最有人味儿的了。

“席阳，你自己说！”

席阳这会儿气头下去，没了胆子，自然不敢再说那些话。

从席阳报警开始，万雨萌就一直瑟缩在席阳身边，不敢说话，这会儿更是紧张地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席阳的手臂。

席家人都皱着眉看着万雨萌，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林珞珞看不下去了：“一个长辈，跟小辈一般见识干嘛？更何况，还是一个怀着你们家孩子、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小辈。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不，不用。”万雨萌小声说。

林珞珞觉得她简直太卑微了，卑微到还不如一个帮佣：“你自己不舒服就去休息啊！管他们怎么看干嘛？是他们能替你怀胎十月，还是他们能替你难受啊？”

两句话说的席家人齐齐黑了脸。

最后还是方莹叫来帮佣阿姨：“陪小万上楼休息吧，照顾着她点，哪里不舒服就打电话找赵医生来。”

等万雨萌跟着帮佣离开，林珞珞又道：“就你们家这个氛围，难怪会教出这么多不懂眼色的孩子。”

“珞珞，就事论事。”方莹看席灵玉跟林珞珞的手，从进来就一直没有分开，觉得自家女儿是真的很喜欢林珞珞，于是出声提醒。

“可，就事论事也是这么说。”对上方莹，林珞珞态度软化了许多，终归还是席灵玉的母亲，“今晚我跟灵玉开开心心去放烟花，庆祝我们在一起第一次跨年，谁知道席正跑过来，跟我这个新上任的小姑姑表白，还想让我跟他相处试试。我已经跟他说过，我跟灵玉结婚了。”

“席正？”席老爷子脸色又黑了几分。席正是席老爷子亲弟弟家的孙子，席老爷子是老大，所以过年的时候，都会从外地来京都给席老爷子拜年。

怎么说，席灵玉也是席正的小姑，撬墙角撬到小姑这里……席老爷子觉得林珞珞还真没说错，他们席家到底都是教出了一些什么孩子！

“席正和席阳，还真不愧是堂兄弟呢。”

席老爷子黑着脸道：“席阳，你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一遍！”

席阳身体肉眼可见地发起抖：“今……今晚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珞珞跟席正说的话而生气，更不应该因为生气而口不择言。”

林珞珞嗤笑：“骂人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吗？这会儿怎么不敢说了？”

席灵玉靠着沙发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挠着林珞珞手心，面无表情道：“是你自己复述，还是我替你复述？”

不管席灵玉和林珞珞怎么说，席阳都铁了心不肯开口。

席灵玉也不在意，径自复述了席阳的话。

林珞珞听完发现，竟然一字不差！她记忆力这么好吗？

听到席阳说林珞珞是二手货，席灵玉是捡垃圾的时候，只有方莹一个人脸色很难看；但是等说到“野种”的时候，席老爷子的脸也黑了下去，而方莹直接红了眼眶。

“文耀，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席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简直快要气死了。

席老爷子知道自己大儿子对于自己老年得女的事十分不满，但是他一分股权都没给席灵玉，已经是在告诉老大，自己不会亏了他的了。

谁知道席文耀养个儿子不争气，害得自己不得不用股份把席灵玉哄回来，给他儿子收拾烂摊子，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惹林珞珞那个小祖宗！

“爸，息怒啊！”席文耀听完，也恨不得暴打席阳一顿。这些话私下怎么发牢骚都行，怎么就偏偏当着林珞珞的面说呢！

林珞珞是什么人啊！就是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祖宗！林家又是出了名的惯女儿，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他们宝贝女儿绝对没错。

现在席家跟林家还不能闹掰的原因，主要在于席家得罪不起林家，可林家这几年势头正盛，却是一点都不介意跟席家闹掰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扒上了席灵玉！

席文耀说：“都是张萱没教好儿子，我会让她好好管教席阳的！”

张萱就是席阳的母亲。

“男人啊，孩子一教不好就知道怪孩子妈，怎么，是孩子爹死了吗？”林珞珞嘲讽道，“如果说是传统‘相夫教子’让你觉得教孩子就是女人的事，那传统还说‘子不教，父之过’呢。看来，席阳有今天，都是大哥的错啊！”

“林珞珞，你太没大没小了！”席文耀忍无可忍，也顾不上林家能不能得罪了。

“哦，那我建议大哥先把这句话教会给你儿子。”说完，林珞珞抬手看了眼手表，拉着席灵玉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还要关门教育孩子，我跟灵玉就不打扰了。晚安。”

出了席家门，林珞珞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席灵玉，有些忐忑地问：“刚刚你一直不拉我，是不是我说得不算过分？”

对上林珞珞闪亮亮的眼神，席灵玉突然笑出声。

林珞珞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看到她笑，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席灵玉笑了一会儿，说：“恩，不过分。”

今天林珞珞的很多话，也算说进了席灵玉的心坎里。

她是席家的女儿，虽然只在席家待了八年，还是很不愉快的八年，但由于她母亲还在席家，所以很多时候，很多话是想说没法说的。

所以她才选择不回来，眼不见为净。

其实当初答应林珞珞的求婚，其中还有一分理由，是林珞珞敢说。

席灵玉在一开始，多少也是带着些利用林珞珞的心思的，甚至包括今晚带她来席家，也是笃定了林珞珞那张咄咄逼人的嘴，绝对不会放过怼席家的机会。

不过看到小姑娘出来之后忐忑的模样，席灵玉心里多少有了些愧疚。

然而下一秒，林珞珞就已经拍着胸口笑道：“那就好。”

回到林家的时候，马上就要到零点跨年了，林爸林妈没有熬夜的习惯，过年也绝不熬夜，已经早早睡了。

家里的帮佣们倒是都还醒着，看两人回来，问要不要吃饺子，是今晚刚包的。

林珞珞打完席阳又去席家慷慨激昂了一番，这会儿也饿了，点点头：“要。你要吃吗？”

“不是很饿，不过还是吃一点吧。”

林珞珞让帮佣给煮了一盘饺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席灵玉说：“我以为你健身，会很自律，绝对不碰夜宵呢。”

“我健身主要是为了锻炼力量，所以不会刻意控制饮食。”

闻言，林珞珞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松松软软的肉，想起席灵玉那充满力量感的胳臂，以及她心心念念终于看到的令人羡慕的马甲线，顿感羞愧。

她家那间健身房里的器材已经买来好多年了，然而自从席灵玉住进来之后，才得以实现它们自身的价值。

要不，下次跟她一起去锻炼？林珞珞又想了想：啊……想想就好累，还是算了吧。

席灵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刚刚好像兴奋了一下，随即又萎掉了。

饺子很快煮熟端了上来，一起被端过来的还有各种调味料。

林珞珞一边给自己倒了碟醋，一边偷偷观察席灵玉的偏好。今天席灵玉的举动让林珞珞发现，自己这个见色起意的人，反而不如一个“被动接受”的人主动。

然而席灵玉竟然什么调味料都没选，就直接把那一小盘饺子，一个个慢条斯理吃完了。

林珞珞：……给个机会嘛。

席灵玉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人看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看看自己面前空掉的盘子，再看看林珞珞面前也空掉的盘子，席灵玉下意识以为是她没吃饱：“要不再让厨房煮一点？”

“啊？”林珞珞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赶紧解释，“不用了，我吃饱了。”

说完还怕她不信，林珞珞又补充说：“真的，真饱了。”

席灵玉看着她，微微一笑。

林珞珞有些羞窘，似落荒而逃：“我……我先上去洗澡了。”

“刚吃饱洗澡对身体不好，还是稍微等会儿吧。”席灵玉说。

然而林珞珞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一口气直接冲到了楼上，在楼梯拐角处靠着墙，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莹跟席阳的母亲已经等在客厅里了，等其他人一回来，立刻叫帮佣送了水过来，接着又把人都遣走了。

“在家里了还不放开？”席老爷子撇了一眼万雨萌，只觉得这个孙媳妇怎么看怎么小家气，一点都上不了台面。

被席老爷子这么一点，万雨萌登时干呕起来，也不知道是孕期反应，还是紧张过度。

林珞珞又说：“我也不知道灵玉是怎么跟您说的，但是今晚，席阳说的那些话，换了在场的谁听了，都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