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头领脸色微微凉了，冷冷盯着楚婳半晌。

“你用什么保证我不会死？”

楚婳淡淡道：“我说出的话，自然就是保证，但若是你不相信，就算我立下字据也是无济于事。”

的确。

身为阶下囚，又是弃子，她本身就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想要我怎么做？”女头领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楚婳见她答应，松口气道，“只要记住自己见过的每个人就可以。”

谢家镇的人太多了，不知何时开始，朝中三位王爷齐聚谢家镇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因此这里也愈发显得鱼龙混杂。

他们不会在谢家镇上停留太久，只能待过一段时间就离开，如果到时候还不能找到天下第一楼的活口，问清楚萧彦博或者萧琰、楼主在什么地方，那么萧彦博可能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楚婳也是无可奈何，才会来威胁女头领。

她同女头领叮嘱过几句，转身离开岸边，没走几步，就见温瑟瑟乖觉地等在前方，目光温柔如水，神色仿佛带着几分探究。

楚婳心下一动，佟慕雪的死又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她不动声色走上前，“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瑟瑟仿佛有些害怕她似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身后，那囚车上，女头领也正看着他们。

“瑟瑟四处走走，方才见王妃跟人说话，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她潋滟的眸子落在楚婳身上，手指捏着衣袖，“那不是囚犯吗？端王妃同她说些什么呢？”

楚婳挑眉，若有所思地盯了她片刻，“你在向我打听她的消息？”

温瑟瑟诧异道：“什么？”

“不，没什么。”谁知楚婳却不继续往下说，反而忍不住笑了，上前两步从她旁边经过，“这个女人虽然是杀手，但却是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我从前又没见过这样的人，自然是好奇了。”

温瑟瑟默默看了囚车几眼，少顷转身，缓步跟上楚婳，“这种女人手里满是血腥，王妃何等高贵人物，她哪有什么资格同姐姐说话啊。”

什么姐姐妹妹的，楚婳听得腻歪。

她笑了笑，“在这种世道上混日子的女人，哪有什么高贵卑贱，若是可以，她难道不想在父母疼爱、丈夫关照下生活吗？不过就是身不由己罢了。不过，她这样的人，起码活得干脆利落、杀伐果断……”

脚步微停，楚婳回头看看温瑟瑟，“其实，她跟你有什么不同呢？”

温瑟瑟停住脚，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楚婳却笑了，“打个比方而已。”她说着，莫名所以地深深看了她许久，转身离开。

温瑟瑟心口提起一口气，面上阴郁一闪而过，拳头攥紧了，回头盯着那囚车。

那女头领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对着她勾了勾唇。

是日傍晚，众人都在各自船上休息，用了膳食之后就打算在此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天色漆黑，四下孤冷。

囚车里也让人送了一床被褥，女头领捏着被褥，心知是楚婳的吩咐，微眯起眼，轻轻嗤笑一声，倒头就睡。

水面波光粼粼，月色洒在刷了桐油的甲板上，几条身影来回走动，两角的灯笼晃出一片暗影。

这一夜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却在这时，林间突然那传出轰然一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蓦然烧了起来，让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禁军慌忙带人过去救火，虽然现在不是暑夏，可这里靠近民房，若是烧起来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霎时间，所有人力都冲着火场而去，还有 一半留在原地保护楚婳等人，担心这是调虎离山。

好在这里是河边，取水都容易，众人速度很快，来回几趟就能将水统统扑灭。

楚婳站在船上，水浪涛涛，皎月洒下清冷光华，将她衬得如同画中之人，眉目素淡。

“这火烧得真是及时，”楚婳叹道，“人都安排下去了吗？”

弈祺望着前方楼船，夜璃渊、夜璃风正抱臂看好戏，那火浇灭得很快，但己方却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囚车里的人醒了过来，打着哈欠凑热闹。

就在这时，水中突然涌出些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动，许是这么就被刺杀的次数太多，楚婳跟夜璃渊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水下有刺客！”

话音一落，两人隔着水面对视一眼，一串水花在眼前同时炸开。

水幕垂落将，楚婳看见了对面的夜璃渊，那人站在船舷上，紧张地凝视着自己，仿佛眼里已经盛不下其它。

楚婳怔了一怔，身体突然被人往后拽去。

杀手并没有针对他们，而是冲着囚车直接杀了过去。夜璃渊松口气，转而抬起手，目光阴冷下令，“放箭！”

铿锵一声，箭如雨下。

凌乱的箭矢将杀手扎入水中，跑到岸上的也被禁军围住，四面楚歌，刀光剑影令人头皮发麻。

但很快的，杀手就被逼到了角落。楚婳等人也跟着下了船，成败在此一句，楚婳禁不住斥道：“留活口，缴枪不杀！”

众人：“？”

楚婳尴尬了一下，脸红道：“我是说，现在束手就擒还可以豁命，我劝你们不要负隅顽抗，否则定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璃渊嘴角轻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下一秒就被 局促的楚婳给瞪了回去。

夜璃晟跟温瑟瑟也在此时走了出来，两人走在最后，几乎看不见杀手的影子。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刺客从后路杀出。他混迹于侍卫之中，借着两人的阻挡来到前方，竟在众人灭有注意到的时候，突然从温瑟瑟的左侧一刀掷出！

刀光凛冽，带着刺耳的斧钺之声，直取女头领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女头领整个身体呈怪异的姿势往旁边一偏，好像整个身体折断了，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抬头看向刺客。

温瑟瑟被这一眼看得脚底生寒。

刺客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猝不及防下竟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地看向了温瑟瑟。

夜璃晟近在咫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闭上眼。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