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风再度醒来的时候，人正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两侧是暗卫严加看守，而夜璃渊就在对面闭目养神。

时间才过去了两个时辰。

杀手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最迟半个时辰就会找到他们。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援兵还被拦在外面进不来。

天下第一楼的蛊毒让人防不胜防，就连藏身林中他们都要胆战心惊，因为蛊虫也可以窜入林中偷袭。

所以夜璃渊的时间很紧迫。

“好久不见，”夜璃渊屏退左右，目光幽深如墨，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信王近来可好？”

夜璃风目光森寒，嘴角一撇，“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应该勒马。”

夜璃渊笑着摇了摇头，对他的敌意不以为意，“你我毕竟是同父兄弟，老七，我好歹是你的四哥。”

夜璃风握紧拳头，结实魁梧的身体骤然绷紧，险些挣脱开树藤，额上青筋直跳，“成者为王败者寇，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反正从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俨然一副拒绝配合的模样，夜璃渊却不慌不忙地问他，“你不必如此，我找你来也是有事相商。你出京是何目的？”

夜璃风冷笑，冷冷不言，但眼里却悄然溢出几分失落。

皇子之间争权夺利并不显见，尤其东宫未定，他跟随夜璃禹，辅佐的是嫡子正统，手段纵然有些地方上不得台面，但对皇帝却依旧存在父子之心。

可岳文帝对他们却未必如此。

夜璃渊观察着他强硬的表情，心下了然，“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几分。父皇令众王入朝，使我与贤王分庭抗礼，意欲培养出一代王储，其实在我看来，贤王已是名正言顺。”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想法。”夜璃风已经失败了，败得彻底，他心知自己今日无法离开，旧仇难报，旧冤难平，一切都是空谈。

心灰意冷。

然而夜璃渊却并没有打算给他平静，他幽寒的目光在林叶下变得越发深不可测，“无论是德行，手段，还是身份，名声，他都比夜璃禹好上不知多少倍。”

夜璃风目光一凝，神色不善，“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为何你会对夜璃禹忠心耿耿，”夜璃渊实在好奇，“如果只是为了顾宜真的养育之恩，就要将偌大朝堂，整个大岳的将来交到一个暴躁凶戾的人手中，你带兵在边关戍守，见过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不会心中不安吗？”

同样是带兵打仗的人，夜璃渊不信夜璃禹看见自己国家的子民在边疆被人践踏的时候，会无动于衷。

夜璃风身上的军功不是作假，而且相反，为了让夜璃风尽可能立下威信，给夜璃禹做垫脚石，顾宜真不止一次要求他打仗要赢得漂亮。

夜璃风都认下了，而大多数时候都做到了。

信王，这个信字其实用得很好。他错跟劣主，不择手段，但却是难得的忠恳心肠。

哪怕对方不值得他如此付出，为了那养育之恩，夜璃风也会尽己所能，为夜璃禹过关斩将。

不过，如果不去思考这养育之恩，虚假的兄弟之情，那他自己呢？

夜璃风大笑，“所以呢？那又如何！朝堂斗争本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你以为我败了，就会改投敌营？”

狂妄！

夜璃风并不算长袖善舞，但也不是傻子，夜璃渊没有杀他，反而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目的很明显了。

可夜璃风绝对不会跟他合作！

“你如此恨我，可是觉得夜璃禹跟顾宜真的死亡是我所为？”夜璃渊略一沉吟，不觉有些好笑，“甚至他卖国求荣的……”

“他不会！”夜璃风神情激动，“我不否认夜璃禹是莽撞贪婪，但他绝对不会卖国求荣！”

说夜璃禹卖国求荣，这绝无可能。

夜璃渊倒是有些诧异，“佟慕雪的指证并不是真的？”

老实说，他觉得夜璃禹的罪责说不上是卖国求荣，但必然算是牺牲百姓给自己的手下培养势力，也算是罄竹难书了。

是以，夜璃渊并没有在此事上过于纠结，他信了。

但夜璃风这么笃定的模样，却让他心生动摇。

夜璃风只是冷笑，他看着 夜璃渊的眼神多了几许轻蔑，“佟慕雪为何会那样说，难道你不知道？为了摆脱众人的注意力，好检举揭发戴罪立功，她为何会那样做？”

夜璃风目光如电，夜璃渊几乎立刻明白过来，皱了皱眉，“你觉得是我的指示？”

顿了顿，夜璃渊实在忍不住了，笑着摇头，“你想多了，那时候的情形，谁参与进去谁都有可能染一身腥，我只是冷眼旁观。何况，我为何要救佟慕雪？”

“那就只有问你自己了。”夜璃风闭上眼，一副不愿意交谈的模样。

夜璃渊摩挲着手指，忽而道：“佟慕雪死了。”

夜璃风一动不动。

夜璃渊只做不察，又继续道：“佟慕雪同戮门联手算计我跟楚婳，在谢家镇被我们捉住，却死于中毒。你知道，天下第一楼最擅长蛊毒。”

但楚婳也是高明的大夫，下个毒很难吗？

“人在我们手里，婳婳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夜璃渊缓缓又道，“而且此女在死前，曾与京中某些人暗中勾结，误导禁军，此人名为‘青’。”

青。

夜璃风眉头微蹙，再度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有什么证据？”

夜璃渊哂笑，“我拿不出证据，但是老七，你不妨好好想想，从刺杀三王，针对贤王与德妃，到夜璃禹跟皇后倒下，接着针对于我，离间我跟武安侯府……不是很奇怪吗？ ”

这场局是针对某个人吗？

不，更像是针对整个皇室。

夜璃风瞳孔悄然一缩，紧盯夜璃渊，“你想说什么？”

“有个人，将我们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夜璃渊侧头，目光遥遥望向山下。

“他现在要杀的人是我跟楚婳。但我一死，卓旻就是护驾不力，婳婳一死，卓旻也会中毒身亡，而如果你也参与到陷杀端王这件事中……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夜璃风怔了怔，想到几人的身份，陡然背心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