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破颜笑开，眼角一丝皱纹更深了，喜气洋洋地招呼众人。

“好好好，回家！青禾、锦湘，给你们小姐收拾东西，咱娘儿俩个回侯府！对了，让人通知府里，让侯爷备好饭菜，都紧着快些……”

楚婳神色恬淡温和，看着姚氏面上的笑容，嘴角缓缓一勾。

侯府人手脚麻利，一群人便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法安寺，回往武安侯府，卫辰想了想，还是让人去通知王爷，楚婳回侯府了。

男人也在山顶看着他们，当队伍逐渐走出视野后，他才转身迈入那被收拾一空的院落，伸手捡起地上落下的一片干枣，轻叹口气。

旋即男人面上一冷，转身消失。

一个时辰后，男人来到郭外青山峡谷内，一群沉默的汉子将此处农家院落围得密不透风。

他走进去，萧彦博正躬身捧着茶水，闻声抬头，看着男人白净漂亮的脸，同那一身精致异常的衣裳。

良久，萧彦博无奈道：“我是该教你琰儿，还是澹台玉琰？”

来者正是萧琰！

数日前他截住看诊回寺的萧彦博，将他带来此地。萧琰没有摆起澹台皇族的架子，仍旧毕恭毕敬地为他奉茶，“我去看了楚婳，她已经离开寺中，回去侯府了。”

萧彦博仍旧板着脸，起身望着窗外的人，“……她是你的师妹，我还曾想着要她与你同行，还是为师想得太简单了。这次回来，你又打算做什么？”

看他不用查，萧琰也未坚持，放下茶盏道：“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接师父离开。”

“接我走？”萧彦博怒而回头，冷冷道：“怎么，你是怕我在京城误了你的事？”

“师父待我如子，我敬师父如父。师父留在大岳，徒儿毕竟心存忧虑，今次皇子遭到刺杀虽未影响到师父，可难保今后也能一如既往。”

萧琰坐下，声音淡然，仿佛在说着今天天气如何。

萧彦博活了这许多年，毕竟眼光卓绝，立刻从这话中听出几分危险，“你什么意思？这场刺杀果然是你……是你干的？”

萧琰抬了下眼帘，“师父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那荣王就是冤枉的，那佟慕雪为何却说是荣王干的？还有那张戮，为何也要帮着做伪证？

听说那张戮是江湖上的杀手戮门之人，可诬陷皇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普通江湖之人怎么会轻易接手，除非……除非戮门本就是萧琰的势力！

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当初佟慕雪收买戮门之人刺杀卓蔷薇，佟慕雪将这罪证推到夜璃禹身上，戮门竟然没有否认。

这也就是说……萧琰在利用佟慕雪分化皇室，针对大岳！

萧彦博惊疑不定，可佟慕雪又是何时跟张戮簒的口供，难道大理寺中竟然还有萧琰的人？

而且他留下了佟慕雪，只怕是还要利用佟慕雪再做什么。

“你！”萧彦博想到这里，顿时如坠迷雾，脸色发麻，“你何时培养了那么多势力？”

“家仇在背，不共戴天。”萧琰冷声，“师父不必多问，此事不与你相干。”

“你糊涂！”萧彦博气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怎就不与我相干？你……”

倏地，萧彦博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你为何要在这时候出现？”他猛盯着自己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徒儿，心口一凉。

萧琰看他勃然大怒，反而笑了，“师父果然还是关心徒儿的，只是徒儿要走的路十分凶险，岂敢告诉师父？”

他说着，忽然抬手扶住萧彦博，牢牢制住他的左手，“师父，我们该走了。”

……

回到侯府三日，荣王的案子便有了最终的结果，不出所料，王仁斩首，顾家被贬，逐出京城，卫平民愤，凡夜璃禹推荐、留任、交好的官员不是外放便是贬谪。

大理寺明察暗访，有罪、有失者，一律革职查办，夜璃禹被打入北宫夹道，任其自生自灭。

在案件审结时还有一桩不大不小的意外，便是在大理寺结案时，信王以养育之恩为名，恳请给夜璃禹送两名侍女进去伺候。

然而谁知第二日，昔日荣王府下人就又告了夜璃禹一状，道他强占民女、欺压契仆，残暴不仁。

若是放在以前，皇室至多拿出几十两银子就能将告状的人打发了，然而现在却不一样。

当那伤痕累累的侍女被抬到大堂，众人不免就想到夜璃禹其它种种罪状，事情虽然不大不小，却实实在在恶心了岳文帝一把。

皇帝给大理寺的案结押了印，转而便轻描淡写道：“入了北宫夹道便是罪人，他一个人生活吧。”

说完还斥责信王，“而今怜悯他无人伺候，可曾怜悯当日边境死去之军民？枉你还曾协防御敌，坐镇边关，既今日起，给朕闭门思过！”

这是有人要夜璃禹彻底出不了北宫夹道。

众人估略了一下，虽然北宫夹道里会有人每七日提供米粮，然而毕竟是罪臣之地，也无人去看顾，生了病也未必有人会在意。

以夜璃禹自小金尊玉贵、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至多不过两个月，在北宫夹道里便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或是入了冬，活活冻死也有可能。

岳文帝大义灭亲，引来民间争相赞颂，倒令他高兴了几日。又恰逢德妃生辰将近，便要设宴冲喜，着月底于泰和殿为德妃飨宴庆生。

而此番贤王立下大功，端王昔日战功为人所敬，岳文帝更是大笔一挥，给两人各安上了一个职位。

贤王入户部，任户部左侍郎，学从户部国税。

端王入兵部，任兵部左侍郎，学从兵法军事。

此举一出，朝堂众人齐齐一惊。自来王爷正式入朝为官，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帝有意考教皇子心性、能力，以定东宫皇储！

莫非皇帝被此次刺杀撼动，终于决定立下东宫太子的人选？还是皇帝因兄弟阋墙大受打击，身体不舍，所以才会逐渐放权？

然而正当众人议论纷纷，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岳文帝又下了第二道圣旨，令庆王、宁王、信王、安王等也依次入了朝。

楚婳听罢沉默半晌，“信王才被斥责就又被启用，皇上此举，恐怕是有意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