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楚婳紧张，而是形势所逼。

顾宜真尸体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这尸体之后的局面。

中宫必有一后，就算岳文帝不再立后，也必然会有一个位同副后的妃嫔出现，她也就意味着大岳皇后。

楚婳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一旦淑妃成了这个掌权人，她日后出入宫闱都会危险万分。

顾宜真能够在太后眼下死得那般惨烈，可见这群宫妃已经盯上了皇后之位，甚至不在乎跟太后撕破脸面！而楚婳不过是个小辈，她怎么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夜璃渊不能无时无刻照顾她，这次的事情，从刺杀、贤王被禁、荣王被抄、皇后被废、贵妃上位直至皇后身亡……已经足以说明宫廷之中对与东宫极权利的争斗被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

她……真的害怕，怕自己不能在这片洪流中独善其身，甚至会连累武安侯府，连累自己认识的朋友。

楚婳真的怕，这里毕竟不是她的世界，而她跟着系统不停累积积分，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前些时候，她十分倦怠，甚至已经有了跟夜璃渊就这么下去也不错的错觉……

然而顾宜真的尸体却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她不能，她不能跟这个时代的其它女人一样，将自己的一切都牵系在夜璃渊身上。淑妃就像一条毒蛇，阴测测地盯着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她的命。

夜璃渊是对她不错，可她至今出现的所有危机，也都是因为他而出现……

他毕竟是淑妃的儿子。

她回到院子里，捂着肚子，总觉得阵痛越加明显，心神恍惚地熬了碗热人参汤喝下，这才慢慢舒缓过来。

再回神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萧彦博却还没有回来。

青禾带着饭菜进来，见楚婳脸色已经恢复许多，这才松口气，“王……小姐，吃点东西吧。”

“师父现在还没回来，外头有消息吗？”楚婳也的确有些饿了，寺庙里都是素斋，倒也正好。

她现在是在吃不下肉，一看见肉就想到了那张体无完肤的扫描图。

“说是神医会跟人出去吃酒，最迟明日就会回来了，”锦湘一边递筷子一边道，“王妃今日累了，早些吃了，早点休息吧。”

楚婳点了点头，没有力气说话，也就没有多问。

吃了饭，楚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休息，直至次日正午，才在一阵轻唤中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了姚氏。

姚氏眼睛泛红，仿佛哭过了，一把搂住她，“我的儿，你可将为娘的吓坏了！”

“娘……”楚婳一开口，惊觉声音嘶哑，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青禾抽噎道：“小姐昨日出了一夜的冷汗，还说了半夜的胡话，尽早儿起来浑身发热，幸而夫人细心，还带了大夫过来。”

楚婳诧异，她虽然昨儿被惊到了，但却不至于昏迷说胡话吧？昨儿肚子翻腾，莫不是葵水刚好到了，所以情绪才如此不稳定？

她看姚氏鬓角发白，心下一软，“娘别担心，我就是身上来了，不过是一场惊悸而已，很快就好了。”

姚氏叹了口气，给她擦着冷汗，“娘知道，你打小就见不得脏东西。你说你，昨儿该来找娘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

“这是佛门，可不是荒山野岭，”楚婳白着脸笑了笑，“娘放心，我用热水再洗一洗就好了。”

姚氏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那张关切讨好的脸，嘴角颤动，仿佛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昨儿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她很想问一句，什么叫“你曾经杀死楚婳”，可看着这张虚弱的脸，她却怎么也问不出。

“快去，把我熬的粥拿过来。”姚氏没有再说别的，宫里的事情她在武安侯府里就已经听说了，但她只当没听见。

只是武安侯听说了昨日庙里的对话，不知误会了什么，对着夜璃渊破口大骂了一番，又是要打要杀的，亏得崔弋给拦住了他。

姚氏怕他吓着楚婳，也没让他上山来。

楚婳吃了粥，有了力气后方打听起皇城里的事情，“宫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姚氏叹气，“娘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有张太医照顾着，太后娘娘会没事的。”

那就好，楚婳松了口气。

“还有就是那大理寺里了，”姚氏说到这里，声音顿时带上怒意，“佟慕雪招供的一桩桩一件件都翻查出来，孙嬷嬷的口供也都对上了，昔日荣王府幕僚检举荣王蓄谋养奸，竟查出了好几件强占别人军功的事情来，真是厚颜无耻！”

这些都是佟慕雪招供的？

楚婳好奇道：“那夜璃禹是什么反应？”

要是又笑开，“还能是什么反应，自然说是屈打成招，要不就说是有人栽赃陷害。那个王仁很快就会被禁军带回京城，到时候由不得他不认。”

青禾调着香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听香客说，信王上书请罪，这是怎么回事呢？”

“信王是顾宜真养在膝下的，如今顾宜真、夜璃禹都倒了，他当然要表个态，”姚氏淡淡道，“他还去拜访了贤王府、端王府呢。”

只不过两家都没有开门接触而已。

信王如今也是立场尴尬，他入宫求见皇帝，岳文帝视而不见。随后去后宫面见贵妃，贵妃见倒是见了她，却又让夜璃瑾跟太后的人作陪，信王没办法说什么，只能铩羽而归。

“那信王的军功倒是实打实的，”姚氏叹道，“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偏偏沾上他们，往后怕是很难有出头之日了。”

楚婳道：“能够平安度过这麻烦，从此做个闲散王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怕就怕信王也被翻出了些什么，除非岳文帝愿意网开一面，否则也只能看运气了。

而相对于他，佟慕雪的运气就要好很多。

她走出大理寺望着数日不见的阳光时，姣好面容已经变得十分憔悴，脸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眼里却阴森森的，带着说不出的野心与恨意。

佟慕雪出来了。

出来之前，她见过张戮。

哪个据说是被夜璃禹收买刺杀的人，她一次都没见过，庆幸的是，他这次咬死了夜璃禹，没有牵连自己。

天下第一楼……佟慕雪恨得咬牙。

天下第一楼！